他想哀求,卻發現自己一時已經記不得盲妻的名字。
無數生、生的聲音匯聚,傳進了他的耳朵。
「不生了,饒了我。」
顧長衛耳朵里爬進了什麼東西,軟乎乎的身子在他耳道內蠕動。
他聽東西好似隔著一層膜,聽不太真切。
身子也被一隻只手拽住,動彈不得。
他整個人平貼在地面。
背脊靠著割人的蓑草好似喜床。
那些掉下的蛆蟲,泥裡帶的甲殼就如他當年兜在衣擺中的紅棗花生。
抱著他頭的那雙手越來越用力。
彎鉤似的指甲,一點點,用緩慢得讓人驚懼的速度,按進了顧長衛的眼睛。
顧長衛的眼球上,蒙上一層鮮血。
他一張嘴便掉了滿嘴的東西,整個視野都發紅——如未熄的洞房紅燭。
重重黑影,終將他埋住。
野地里,初時還聽他慘叫。
沒幾息,便再聽不見一點叫聲。
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黏膩的咀嚼聲。
鄭連等人,立在木棚中全程旁觀。
他們倒還好,玄澤『看』得格外清楚,露出欲作嘔的神情。
魏世見狀友好的,將自己喝著潤嗓的金銀花露遞去。
「習慣習慣吧!」
其實魏世自己也犯噁心,但在菜鳥新人面前總不好露怯。
強行裝作無事模樣。
玄澤小聲謝過,也不嫌棄他,小口小口將水囊中的金銀花露喝盡。
這段時間裡,風中濃烈的血腥和臭味,都被吹散不少。
鄭連手緊緊握住刀柄,注視著黑暗中重疊成一團的影子。
他想著那盲女殺了顧長衛是不是能夠散去怨念。
只是他的理想終究落空。
眾多黑影,散開。
顧長衛躺著的地方已經一點東西也不剩。
便是殘餘的血滴,都被舔舐得乾乾淨淨。
哭喊著:生,生的黑影們,一如來時,一點一點融化進了泥土中。
直到再無蹤跡。
但玄澤觀測所知,這些黑影的怨氣沒有絲毫散去。
反倒是匯聚成一處,朝著村子方向離開了。
憎恨著顧長衛的它,它們,化詭怨念並不在此。
它們還有別的牽掛。
鄭連頓覺得腦仁奇疼無比。
尋常詭物死後才因執念瘋癲,這盲女卻是生前便已經瘋了。
執念捉摸不透。
且這盲女身死,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會化成這種詭異的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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