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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觀念的容器。

這句話站在靈肉分離的立場上,將「人」與「肉」相對應,而不談論更為抽象的靈魂——或者說,意識。這本是孟如海本科階段的一個專業課老師提及的,當時神經科學處在原始的發展階段,什麼都是數據的堆砌。

真正的腦機接口、意識的整體傳輸,都是後來才有的故事了。

而孟如海看著那個「容器」,渾身關節仿佛被可怖的時間固定住。他知道自己已經有點見老了,帶著細紋的臉和有些微白的發梢都被系統的自動渲染覆蓋住,盛放進一個十年前的軀體。而同樣「年輕」的摯友隔著一面薄薄的玻璃看向他,眼光沉靜,不再年輕。

「胡有」在這裡。

他一直在這裡。

四周的人群擴散開,而孟如海定在那一處。他緩緩地靠在玻璃上,臉頰邊蒙上一重白霧。胡有的手垂在床邊,有規律地輕叩著,是簡單的摩爾斯電碼:

TOMORROW,明天。

孟如海很鄭重地點了兩下頭。好像千斤重擔一瞬間卸下來,他不自覺地松下一直頂著的那股勁,就那麼帶著點難以置信的滿足,靠在玻璃旁看向胡有。

他用口型說,好久不見。

突發事故被立即記錄在案,特別工作組成立,負責檢查系統內外,當然也負責對事故相關人員進行干預。孟如海在工作組內,獲批了一次和胡有的單獨見面時間。

他走進監護室,帶上門時,玻璃轉為單向。

胡有已經坐起身來,看到他時笑了笑,很自然地招了招手。「我申請了談話不錄音,」他道,「但有可能會錄像保存,這就不得而知了……」

孟如海快走幾步,到他近前,俯下身一把抱住他。

手停在空中,胡有越過孟如海稍顯單薄的肩頭看向不遠處的白牆,而後垂落下眼睫。孟如海手腕的骨頭磕人,他只是稍微動了動,對方就立即收回手,半蹲在他床邊,有些過於小心地抬眼。

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是你第一次在任務中瀕死狀態。」孟如海開口。

胡有微微一愣,旋即笑起來。

「之後還有五次,然後你再也沒醒過來。」孟如海說著,好像是一個醫生,在冷靜地複述患者病史,「那是桑乾基地成立後,名義上的第一次測試。脫機失敗,直接腦死亡。」

面前的人像雕塑一樣坐著,聆聽自己的命運。

「我一開始以為這裡的時間流逝變得更快了,第一次測試一直沒結束。」許久,他道,「但後來我發現不對,因為第一次測試中的場景在某一刻停滯了——你能理解嗎?走在街上,一個人的咖啡在你面前潑了出來,但都凝固在空中,所有事物都停止了運動。那一刻脫機程序啟動,我在一瞬間獲得了進入系統前的全部記憶,但沒有能順利登出。」

那時他就意識到,自己被困在了一個將要停止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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