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陵天闊處的春冬朝暮間,僅容得下藏山隱水的止乎禮義。直至末了,他也不曾剖白半分,只當以「殿下」相稱便是私賜了平生,暗自將人的氏名摩挲萬萬遍。
而後,終成隱疾。
孟汀垂眼,封了余酒,站起身。高處不勝寒,他鐵打的一身筋骨也知寒浞,久留必定不宜。霽華不知何時下去了,他正打算攀著檐角向下行,餘光瞥見幾隙火光。他回身,朝遠處一望。
恍惚間,酒罐摔落下,在七層處砸了個粉碎。
遠處宮城明昭如晝,騰起的煙火遮蔽萬戶,整個長安煉獄一般,蒸騰在業火中。
孟汀罵了句,曲腰翻進浮屠頂的窗室中,抓住奉長明燈的小僧問道:「今日砸釋門的道學半仙有何指教?」那小僧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結結巴巴道:「善哉,那瘋子......又往照壁上抹字,什麼『白馬翰如』者。」
孟汀一皺眉,伸手提了盞燭火,順著木梯飛跑下去。
禍事了。
大豫朝駁卦犯火,每次災變,似乎都要燒一場。長安的諸位這回反而不慌了,看戲似地瞧金吾禁軍一撥撥往宮城跑,更有大膽者論道:「莫不是那雍昌侯,終要登高堂大殿了!」
眾位公子卿爵在表示贊同的同時,提醒他注意腦袋。自僖宗病重後,八方軍命便交由了雍昌侯,侯爺想反,誰都架不住。據說這位爺未加冠時還是個恣意少年郎,這幾年性情大變,平日深居簡出,朝堂上更是閻羅一般,今日罵他不臣的,明日估計就沒影了。
正指點間,朱雀航一陣馬嘶蹄鳴,兵戎錚鳴,前頭呼啦跪倒一大片。
馬上領頭那青年頭戴朱纓紫金冠,一身朱袍纏著蟠螭,皂靴蹬鎏金踏。他眉眼是曼美陰柔,只是右頰拉過半道長疤,駭人得很。虧得這疤,人見了便知——是端王殿下,沒跑了。
「陛......殿下,這,這......」
「不過是看場煙火的工夫,又不太平。」李正德未看那隨行官,眯了眼,「熄了火,封宮城。讓京城眾位看看,是哪位想將本王烤上一烤。」
李鑒表示,撒點蔥花孜然,爆香。
他挎了劍,從宮牆頭翻過去。許鶴山卻未落地,只站在宮牆之上,望著滿目風煙。眼前一片空曠,殿前常寧宮頂已被燒得塌落下去,轟隆巨響,火光灼目。
「今日東北風得勢。」許鶴山道,「燒得挺明堂。」
新買的容臭已被李鑒掏空一個,往裡裝了脫手銀鏢,上邊都抹了一等一的毒。他手腕上尚存九分氣力,使暗兵恰合適,不怕人罵不丈夫。但說句實話,他此時未動殺念。初回長安,根基未定,立即篡位奪權也是徒勞。
不過是要端王曉的,今後,天下安穩難坐。
「既來了,我當去大內重遊一番,也算見過諸天列祖。」李鑒拍拍衣裾,「我自有打算,不必非要拖累子覓了。已歸長安,子覓......也莫要過家門而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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