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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他們的發頂,是滿目飛白的太極宮。白麻素雪,也漫上他的鬢角。

他已經老了。認識到這一點時,離錢穆為李長卿千里奔洛陽已過了三十二年。當年在長安遊學時,一行人中,他的年紀最小,而李長卿最年長,他也確實是最先走的那一位。

如今,他要了卻這最後一事。

「太中大夫李攸之到!」

「祐川府折衝都尉,平棘縣公紇干正瑞到!」

內閣中一個中書舍人走到錢穆身側,輕聲道:「閣臣都到了,除了......林尚書。」

「有何奇怪。」

殿中忽一片寂靜。二人向殿前看去,見孟汀身披羽衣明光鎧,一手捧兜鍪,扶刀踏上殿來。內監似是驚住,忘了報他名號,兩側臣子卻無不行禮。錢語洋微微皺眉,但並未言語,同孟汀相對平揖,引他立於御階側。

「歸涯司正使許鶴山到!」

「大相國寺灌頂國師方丈二更到!」

秦燁脫下斗笠,站在大殿前。殿閣崢嶸,他頭一次抬著眼走進那高門,見御座上空蕩,無人可跪拜。內監在身後高喊的「湖廣行省督軍、護軍將軍秦燁到」混入一片空寂中,變得飄渺起來,他將身入兩儀殿,仿佛一腳踏入四方崑崙墟。

從一眾面目模糊的仙人中,秦燁一眼辨認出了許鶴山,便快步提衣坐到許鶴山身側。他的衣上沾了爛泥,許鶴山略帶嫌棄地看了他幾眼,將自己的衣袖扯了過來,低聲道:「怎麼磨蹭到現在?」

「遇上刺客了。」秦燁乾笑一聲。周圍人聞言都看他,他急忙將頭低下,壓低嗓子問:「殿下呢?」

許鶴山沒有應答他。

只聽宮城外鼓聲一作,內監高喊:「上元家宴始!」

殿中燈火乍起。

那龍椅之上,赫然安放著先帝的靈位。

其前木案上,依次擺放著一卷詔書與傳國玉璽,在右邊空出一位,看得秦燁有些難受。

一片肅然中,錢穆開始陳述僖宗在位時的功勳與國事。他的聲音不大,卻是擲地有聲。秦燁少年時聽他講經常想睡,此時並不例外。只是這場合太過莊重也太過詭異,他雖然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卻能無比清醒地感到後頸上冷汗直流。

恍惚間,許鶴山猛掐了他一下。他未反應過來,周圍嘈雜的人聲如雷貫耳,他被許鶴山壓著跪倒。很快,雜音便凝成了山呼萬歲,他伏著身張開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他天生有些鈍,此時卻也預感到些什麼。

李鑒一身素白冕服,額前冕旒有些晃眼。他被孟汀扶著,走上御階,終於看清了李長卿的靈位。

李鑒垂了眼,仔細聽錢語洋繼續念遺詔。那些話語,他昨夜已然摩挲數遍,盡數記了下來。此時錢夫子讀的是先帝讓世人聽見的,什麼「安王鑑,久葉祥符,智韞機深」,不知是何處拿來的句子,他老人家嘴裡真是難得吐出這樣的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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