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罷。」那文官道。
那些兵部官員起身回頭,
從孟汀兩側向殿外魚貫而出。聲音雜亂,胡伯雎在他耳畔抱怨著事務太多,還有窸窣的碎語,隱約道:「一半虎符沒了,不過如此。」
「陛下也是個膽大的,虎口拔牙。」
「他那時不反,後頭也就不敢了。」
孟汀一笑,同自己的隨從出去。胡伯雎也聽見那些話,繞到他身側,低聲道:「陛下是沒急著讓你去西羌,可這......這也是叫你出長安,雖說逐得不遠,也不算給面子啊。」
「這是你我分內事。」孟汀道,「難道胡兄也覺得,陛下不信我了?」
胡伯雎沉吟片刻:「我如今,還真是看不懂了。兵部將你叫來,卻只叫你接旨,明擺著是暗中嘲你與陛下不親厚,權勢大不如前。這是莫大不敬,他們從前怎麼敢?」
孟汀輕扯了下嘴角,道:「你說怎麼敢?」
若是除去禁軍,除去金吾衛,抹掉姓氏,沒有李鑒的倚仗與信任,他就是空有功名的孤家寡人,是未滿二十四歲的後進。
出了兵部借用的議事殿,旁邊便是戶部的辦公處所。先前李鑒派何昶來此查帳,戶部無一人在值,明擺著在避禍,這也成了一個笑柄,朝臣常說此地盡出大窫窳。
可此夜,其間卻有一室燈亮著。
孟汀日前聽說何昶進了戶部做監事,替此人捏了把汗,見此光時心中一動。他故意繞了路,從那窗前過時,窗戶猛地從裡邊推開。室內的燈光亮得有些晃人,他同拿著一把剪燭刀的何昶面面相覷。
「我帶你出去。」孟汀反應過來,伸手去拽他。何昶一閃身,道:「既然來了,我偏要安心坐於此處。到時事發,我也好在內相附和。」
孟汀看看他手中剪刀,道:「我看你也不怎麼安心。」
「我已讓內子投奔往侯爺處,還請侯爺照拂。」何昶訕笑一聲,將剪子放下來,抬袖行禮道,「這是我唐突了,還請侯爺不要見怪。」
「何參議同先王寺卿,可謂是師友一生。」孟汀淡然道。
人間的情意太單薄,他往往傾向去尋更厚重的事物來解釋那些不可破的聯結,比如利弊,比如時間。
而何昶於此時說:「我與安人,可謂是恩重義深。」
孟汀一怔,沒有再開口。何昶以為自己講話講偏了,便正色說了林伯禎能調令羽林衛之事,又起了文人習氣,刨根見底地論了一番,要孟汀去查長安十六衛里究竟有多少站了隊。
胡伯雎在後邊道:「長話短說,有人過來了。」
孟汀將何昶的窗戶一把推上。他捧著兜鍪,在火光簇擁下向朱雀門去,恰遇到幾個宮中當值的金吾衛隊正,便朝何昶那邊一點。那幾人得令拱手,他頭也不回地向前去,看到慈恩塔層層燈火,長安萬戶共一輪月如鉤。
此時已過中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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