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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他顫聲道,「狸奴明白了。」

他就這麼坐著,抱持著錢穆,臉上淚不干,聽著錢穆的呼吸在自己耳際漸漸平緩、微弱下去。

一生中,李鑒有太多抽象的失去,而此刻,是他第一次直面親故的死亡。

不可追,不可留。

「先生,可還有什麼願望?」他低聲說。

錢穆握他小臂的手緊了緊,又向下滑落,摔在榻上。那掌心間,赫然有一枚銀杏葉,枯敗無比,卻依舊金黃。

「讓史家,放過先帝與我。」他道,「莫要多言,莫要......揣測。」

話畢,他闔上了眼。

此間唯余堂外風雪聲。

李鑒沒回過神,他依舊抱著錢穆,將其額頭靠在自己肩上。一室寂靜,他僵直著坐在那裡,直到許鶴山扶著錢穆的身體,將其平放,再把脈,他才動了動指尖,信手擦過臉,才發覺自己滿面是淚痕。

「人去了。」許鶴山輕聲道。

李鑒緩慢俯身,撿拾其方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外袍,披在自己身上。

秦鏡如從外頭闖進來,見到他二人,急忙道:「怎麼了這是?錢夫子如何了——」

他定睛一看,慌忙跑過去,跪在榻前,抓住錢穆冰涼的手。他抬眼看到兩個同門眼中淚,頓時明白了,放聲大哭:「先生!」

李鑒轉過身,向堂門走去。

那哭聲變得很遠,被冷風呼嘯蓋住。他一踏出門,只覺此暮秋頓為隆冬,寒涼徹骨。

滿天白雪都朝他一人奔來。

錢穆睜開眼。

身後抱著他的人還沒醒,在沉夢裡囈語,髮絲蹭得他後頸發癢。眼前是舊禪房與火爐,外頭是木葉紛紛——此處是三十三年前,終南山麓觀音寺。

他回眼,望向那尚年少的愛人。

他一生記取此刻。明日就是李執黃袍加身、祭劍長平之時,他即將為其奔馬長安道,赴死一般觀長安烈火起。這是,李執與他最為相愛的那一年。

而一年後李執娶了他的胞妹,生下嘉王。

想到此,他不覺笑起來。身後睡夢中的人皺起了眉,撒嬌一般,輕聲念道:「語洋。」

錢穆閉上眼。再睜開眼時,已是年少時初入燕王府的光景。他跪在堂前,看著那一副疏狂風流相的李執,輕而堅定地道:「從今往後,我便是殿下的伴讀了。」

「不錯。」少年大笑道,「我喜歡你,你便是我的人了!」

錢穆垂眼,只覺眼眶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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