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兇殘。
他又怒又懼,回眸時看到孟汀以翻身下馬。他急忙跟著下了馬,疾步上前,隨著孟汀等將官入內城。
整個城中,宛如煉獄。
地上都是殘肢,無首之屍隨處可見。零昌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呆滯地跟在孟汀身後。先遣的行伍已搜查過全城,領兵的百夫長正在同孟汀上報,那些言辭如同飛蚊般鳴於耳際,弄得他神思恍忽。
恍然間,他聽到一聲啼哭。
是個孩子。
他本能地回頭沖向城垣旁的屍堆。在膿血與骨肉間,他挖出來了一個幼童。那幼童竟然毫髮無傷,被零昌提出來的那一刻,他看到這張羌人的臉,頓時放聲大哭。
零昌愣了,下一瞬那幼童就被楊玄抱過去。他的手僵直著,只見楊玄帶著怒意向自己喝道:「別碰他!」
零昌胸中頓痛,卻難發一聲。
「楊玄。」
孟汀看過來。楊玄將那孩子護到懷中,退後一步,沒有再說什麼。幼童還在哭嚎,那聲色尖銳,混入甘州的風。
一整日,那些漢人的軀幹被不斷運出,潦草葬入城郊——沒有姓名,沒有墓碑,只是求入土為安。到夜晚,磷火起,風聲如鬼夜哭。
零昌提著燈,在城頭坐了一夜,看著豫軍將士忙碌著埋屍。
他身後,是一座滿是血腥的空城。
胡人的刀,天生要向著漢人嗎——即使那些漢人手無寸鐵、對羌人不犯分毫?草原戈壁上的人,為了水草與牛羊,不得不縱馬踏平川。可屠盡這一城的漢民,也是「不得不」嗎?
零昌曾隨父到過甘州。
在西羌少見的城池,他見到胡漢同處,仿佛那一道隔閡已經消弭。阿達不無得意地向他道,倘若之後能一統諸部、平息邊境戰火,使得羌豫間仇恨淡卻,他要讓河西的商路與互市重開,讓甘州、涼州繁華如長安。
如今狼莫這一屠,屠盡了那點希冀。
可以說,前功盡棄。
他不知自己將以何面目受李鑒的冊封、在豫人的眼前要求什麼互市、妄圖消解怨與仇。
夜色朦朧中,他聽到城下有人喊他。
他探出半個身,見是楊玄,便有些情怯。楊玄沒對他發怒,反而訥訥道:「世子,我錯怪你了......那小孩見誰都哭,不是因為你......」
零昌提燈照他,忽而笑起來。
那小孩也是個小「雜種」——胡人會這麼稱呼胡漢混血的孩子。零昌進了楊玄帳中,見到小孩哭累了,正抱著楊玄的裘袍半睡半醒。聽到響動,抬起身子,怔怔地盯著零昌。
「我姓李。」零昌道,「李零昌。」
那小孩又嗚嗚地哭起來。
楊玄翻了個白眼,抱著手,也拿這小孩沒轍。回長安的信報還沒走,他得等那回長安的人把這小孩從戰地帶回去。在此之前,這哭包只能先留在手邊。
「別哭了。」零昌耐性耗盡,將他一提起來,向外走去。小孩蹬著腿,嗚咽得厲害。聲音卻小了不少,抱著他的手臂,沖他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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