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窒息感朝他襲來,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整個人都像是被按在水裡,浸透了絕望。
晏青棠靜默很久,開口時,肅徵才注意到,她帶著些許哭腔,是心疼也是難過,就這麼雙眸含泣望著他:「很疼吧?」
肅征握著藥瓶的手顫了顫,眼眶發熱,晏青棠便說得更清晰:「每次發作時,想到當年的事時,很疼吧?」
她朝他靠近,雙臂由身後擁住他腰身,淚淌在他的衣裳上,與汗水交匯,她什麼也不嫌,只抱緊了他。
肅征的身體僵了僵,隨後很快又放鬆下去,回抱住晏青棠,故作雲淡風輕:「不疼的。」
「真的不疼嗎?不痛苦嗎?」晏青棠趴在他寬厚的背上嗚咽,「你一直都會做像今晚這樣的噩夢嗎?」
「也有我的父母。」肅征回。
這就像是一種疊加,幼時失去父母至親,多年後又失去世上最親的哥哥。
晏青棠突然後悔了,感覺肅征此前一直在積極接受治療,好不容易克服了這些,能正常工作了,卻又因為她執意帶他來皮山縣這舊地,激起對過去的聯想。
她早該知道,皮山縣是肅征的眷念,也是肅征的夢魘。
她還記得,一部分PTSD患者會選擇儘量避免再進入類似情境。可她做了什麼呢?她是在把肅征拖入他的夢魘。或許肅征今晚的噩夢,就是重演著2020年梁忠為救他而犧牲的那一幕。
「我不該藉口考察,帶你來皮山。」晏青棠話裡帶著悔意,「如果知道你會這麼痛苦……」
「不。」肅征卻打斷了她的話,第一次將自己來新疆的初衷講出,「這也是我自己想來的。」
肅征接工作,從來都有自己的自由,有選擇的餘地,明知道晏青棠這單是要去新疆,他還是答應了,就可見他是有自己的緣由。
晏青棠心中想的話,由此該倒過來。皮山縣是肅征的夢魘,也是肅征的眷念。
「有些事,有的人可以躲避,也躲得過。可我不能。」肅征道,「我背著梁忠哥的命,還有我的父母……這一件件我都不能忘。從哨所下來後,我沒再來過新疆,一直在躲,噩夢越來越頻繁……」
「青棠。」他喚著她的名字,「他為我而死,我永遠都不能忘。是我想重來新疆,重來皮山縣,重來哨所,看看我和我哥共同待過的地方。可我這麼懦弱,最後還是想逃。當逃兵就是這世上最可恥的事,我差點就做了。是你勸住我,給了我幾個留在皮山縣的藉口,讓我沒有前功盡棄。」
「謝謝你,青棠。」肅征感激道。
人的一生,或許都會遇見一個嚮導一般的人物。她出現的時機恰到好處,會在他猶豫時給他指引。
「讓我緩緩就好。」肅征抱著她,在她耳邊喃喃,是安撫她,也像是安撫自己,「我可以的,相信我。」
肅征一直覺得,藥物是PTSD患者的唯一支撐。心理諮詢的效果總是因人而異,很難找到專業的諮詢師去有效緩解心裡的痛苦。至少他是如此。
而如今,他恍然覺得,在藥物之外,還有另一種力量,也在給他救贖。
是溫暖的愛意,是視他為特殊的在乎,是不遮掩的心疼。
是晏青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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