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匯報完畢,猶豫望向職級最高的解平。
解平見沒人說話,朝新上任的總聯絡官頷首道:「辛苦你了,先去忙。」
總聯絡官明白這是可以下線的意思,打了幾句官腔飛快遁走,和一堆喜怒不形於色的老人一同處理公務猶如涉海,左右不知深淺,大概也只有解平才能做到和這班人馬平起平坐,甚至在職級上還占上風。
他的立體投影一關,解平身側最年輕的六十八歲老人唐克,當今情報局研究所所長,率先開口道:「軍方要求我們的特派隊作為先遣隊伍前往無主權地區的帝國實驗基地搜查,確認大體安全後他們才進軍,下達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價占領無主之地,做好應戰準備。」
唐克雙手交疊扶在桌面,下頜骨微動,無悲無喜道:「他們總是這樣,遇到困難就推我們的人先去送死。」說完還似不夠,蠟黃方正的臉轉向左側,瞥向解平:「當年也是萬不得已,你的父母才會主動頂罪,他們現在要是活著……」
「你們和軍方那批人有什麼本質區別嗎?」解平打斷他,平淡道,「我不想聽這部分,跳過吧。」
主動頂罪?
也許吧,他的父母確實就是那一類型的人,捨生取自己的義,儘管那義並非正確的。
可以說,現在坐在他旁邊的十六位老者全部都是那一類型的人,他也無法說自己不是。
解平不想將錯誤歸咎到任何人身上,這裡所有人都參與了他的成長曆程,有些甚至比他父母在他生命中時間占比還要多,比如唐克,在他父母從肚子裡認識他之前,唐克和研究所其他成員就認識他了,甚至可以說,沒有唐克他們,他甚至不會出生。
非要類比的話,這裡所有比他大的人幾乎都可以算作他的親戚,爺爺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只有弟弟和爸爸媽媽離他遠去了。
即便他的父母不是主動頂罪,而是被迫服從安排上去送死,他也疲於追究。
他無法在情報局中像章紀昭他們一般就事論事,他可以做一個理性拎得清的人,但在生養他的這寸土地上,他永遠也別想和誰拎清,他和情報局只能藕斷絲連,除非死亡。死亡是最好的免死金牌。
唐克斜後方的老邁女士梳著高拔的髻,骨質疏鬆和膠原蛋白徹底流失讓她看起來像一具端莊的行屍走肉,她叫弗朗西斯,男士名,她自己選的。
從小她就不甘居人後,在被調到情報局前,她是聯邦軍方保守派的一把手,在她即將成功當選聯邦軍方首席之際,男士們聯合用皮鞋將這個穿低跟鞋的女人踹了下去,自此,弗朗西斯一敗塗地,情報局是男士們留給她的活墓地。
解平從記事起就喊她奶奶。
弗朗西斯奶奶的睡前故事曾經伴隨他長大,那時他單純以為這個繁忙的老者下班後還要趕來給他講故事僅僅是因為喜歡他,直到弗朗西斯講完厚厚一本的《格林童話》,咧開嘴朝他微笑道:「幸好公主出生在城堡,如果公主出生在情報局,她活不到出生的第二天。」
仍是天真孩童的解平好奇問道:「為什麼?」
弗朗西斯皮輕快地哼歌,皮笑肉不笑地在歌謠聲中答:「我的心肝,因為我們無法容忍沒用的新生。」
「我們是不會被你激怒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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