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一個算。
前往沉水世界的那天,章紀昭在解平的公寓住處待了六小時。定時炸彈已然取出,如今留在他耳後的只剩一道等待癒合的疤,那道疤偶爾會隱隱作痛。
他來到解平的住處愈痛。
坐在床斜對角的沙發上,章紀昭打量那張床,想像解平坐在床上打開閱讀燈安靜閱讀的樣子,抑或是蓋著被子雙手平整地搭在被沿發呆。他會發呆嗎?會在不為人知的時候把眼淚滴進枕面嗎?
他最後一次是對誰哭?看見他流淚的人有安撫過他哪怕一次嗎?
為這座房子上鎖時已是傍晚,章紀昭按約與珍妮匯合,他們會在今晚乘飛行器前往駐外情報站,他再從那兒獨自前往傳說中的沉水世界。不像那些有妻兒老小的特工,章紀昭孑然一身,沒有任何掛懷。
唯一值得他費心的人甚至不在這個世界。
路上,章紀昭偶遇前隊友麗芙。
說前隊友是因為他解除特派隊隊長身份之後,確與麗芙、查理兩人再無瓜葛。
石拱長廊昏暗,廊頂命中注定般鐫刻著古希臘特洛伊戰爭中的巨型木馬。
天際陰沉,潲雨斜著逸散進走廊,章紀昭單手抄兜,赭紅色長髮飄揚,餘光掠過浮雕中那個所謂的戰爭導火索,一位美人。
路的盡頭風雨飄搖,階梯末尾是他異常熟悉的人。
麗芙行進速度非常之快,章紀昭只不過頓在原地等了她一會兒,下一秒,麗芙右手上那把安裝了消音器的手槍槍口已然抵在他額頭。
章紀昭不動,安靜地看著她。坦白說,他活了26年,最熟悉的人還是兩個隊友。他以為自己與他們無話可說,臨別之際卻忽然有了寒暄的心思。
「你們耳朵的東西都取出來了嗎?」他問。
麗芙的槍口撞上章紀昭的額頭,青年額角的肌膚馬上撞出殷紅的槍管痕跡,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往章紀昭的頭骨上撞,像松鼠檢閱松果,她想知道這人腦子到底是不是壞透了。
她不回答章紀昭的問題,轉而說:「找死很簡單,大馬路上就可以自殺,我開槍你也會死,沒必要捨近求遠。」
雨飄揚到他臉上,章紀昭不禁感到驚訝,但更多的還是好笑:「你是在擔心我嗎?」
麗芙不習慣章紀昭煽情,也討厭章紀昭與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覺搭邊。她舌頭頂了頂腮幫,雙眼冷冽:「別把話說得那麼噁心。」
章紀昭想笑的欲望達到頂峰,贊同道:「確實有點噁心。」
他往旁邊的大道探了一眼,雨中披著藍黃雨衣的人比比皆是,他沒帶傘,註定要走進雨里。
他們本來就不是一類人,分道揚鑣這天來得快來得慢都沒區別,遲早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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