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漆當時完全摸不清狀況,只知道怔怔地環視東宮熟悉又陌生的寢殿。
「別看死的屋子了,看看活著的我。」高沅像小花蛇一樣湊到他眼前,「今天開始我就是東宮的新主人了,我高沅才是太子,是你新鮮出爐的主子。這寢殿看著怎麼樣?我白天叫人來大整頓了一番,把五哥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舊東西都給燒了。床上被子都是新的,我親手換的。你也是新的,宮人來來往往,我把你胳膊擺弄到泛紅,你都沉沉地睡著。」
高沅在他耳邊不住開懷地笑,輕聲細語說著如何在他睡著時擺弄他,東拉西扯地不停說有的沒的,說到入夜不肯睡覺,說到翌日白天不肯上朝。
直到方貝貝來叩門也不理,高沅一悶頭鑽進被窩,把被子蓋過頭頂,在遮天蔽日的被爐里抱住謝漆,仿佛深情若許:「五哥丟掉你了,你不要理會他了,以後你有我,我不像他,不會把你扔掉的。這麼久了你一句話都不跟我講,這樣讓我很傷心,但是沒關係,誰讓我這麼喜歡你呢?玄漆,從今以後你就安安心心地做我的影奴,不要再想五哥了。」
謝漆短暫地相信過高沅,後來發覺,只是因為那時只有高沅可相信,他總需要一些支撐下去的東西,比如武力,比如信念,比如感情。他沒有了賴以生存的一技之長,失去了堅守半生的信念,便渾渾噩噩地剩下最鏡花水月的感情。
脫離掉名為感情的濾鏡後,他感覺得到高沅的感情比高瑱真實,一半真切喜愛一半切實厭惡,喜愛源於他是他心上人的替身,厭惡也源於他是替身。
然而說到底,把感情放在高瑱和高沅身上,根本不如愛一朵花、愛任何一件器物來得安全幸福。
他從雜亂的夢裡掙出來,睜開眼的第一感覺就是疼。
謝漆看著天花板沙啞地罵了一聲他娘的,腳略微一伸,不小心踩到什麼,隨之聽到了另一聲「他娘的」。
謝漆嚇了一跳,梗起脖子看過去:「誰?」
他這才發現自己睡床尾,方貝貝正側倚在床頭自己給自己上藥,剛才一腳踹到了他側腰,疼得方貝貝不住吸氣:「謝漆,我日你,我這塊地方剛塗了藥,你他娘再踹重一點我肉就掉了!」
謝漆一時之間有些失語:「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他記得方貝貝年少時在霜刃閣還是憨厚老實的,自從跟了高沅,嘴是跟著一日一日的刁起來。雖然本性仍憨實,但一開口總讓人容易誤會是個什麼三流子。
方貝貝人如其名,長著一張略方的臉,這輪廓只要五官長得稍有差池,相貌就是災難。好在他的五官長得非常好,尤其一雙眼睛長到了妙處,看人時眼睛圓而有神,稍垂眼時眼角有細微上挑弧度,奇妙的乖,又奇妙的誘人。
前世他的左眼瞎了,無神的左眼反倒多了一分淒楚的氣質,可他的脊背又是一直挺直的,堅毅又有幾分脆弱。謝漆亦如此,內力喪失後淪為廢人一個,脊樑仍是挺直,眼神仍是冷冽,都是命比紙薄,骨頭比鋼鐵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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