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漆被扇得趔趄,卻只是默然無聲,天澤宮便陷入了死一樣的靜。
一夜過去,待到白晝,暑氣微灼人,暴君扯開衣領蔫蔫地坐在西窗下,用懵懵呆呆的眼神看謝漆。
謝漆收拾著地面的狼藉,回頭看他一眼,輕聲道:「陛下,熱的話不妨把外衣解下。」
「朕不熱。」暴君搖頭,「我不怕熱,耐冷耐熱的。」
謝漆動作一頓,想著近月來高驪常喊熱討抱的嘴臉,唇側的硃砂痣動了動。
暴君有些笨拙地拍拍身旁的位置:「你怎麼在打掃呢……來坐下,我看看你的傷。」
布滿血絲的冰藍眼睛緊緊盯著背對著的黑衣身影,一寸寸地掃視,看他發冠掉了之後散下來的柔順馬尾,冰綢似的發梢垂到尾椎處,隨著動作掃到側腰,在空中微晃著。
他知道那是一副能堅韌又能柔軟的身體,觸如冷玉揉如罌粟,勾地火埋毒癮。
他有些難抑地大口呼氣,手指抖得不成樣子,無比期待最後的三十一天翻過去。
「我拾掇出塊乾淨地就好,稍候有位神醫過來,給老人家騰個位置落座。」
暴君艱難地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內容上:「老神醫,是那個寫藥方的嗎?你特意……」
「是的。」謝漆輕輕截斷他的話,「您此刻待著的那具身體早已剔除了菸癮,現在是健康的,只是陛下的心癮仍在,仍是沾病的。神醫是最早治菸癮的開拓聖手,也許可以為陛下開一些治療心神方面的藥方。」
暴君吞咽幾次,滾動著喉結低聲道:「不用……等我到了這裡,宮城沒有煙,我看著你,日復一日的,自然而然就能好了。」
謝漆不問他是否真有那股意志:「陛下不喜歡就醫,還是不信任?若是不喜歡,臣不僭越,若是疑心,您不必擔憂。臣以項上人頭保證,神醫是當世罕見的善人,醫術和仁心都遠超當世,只是老人家刀子嘴而已。」
暴君有在竭力認真聽他的話打消戒心,但還是不耐地低吼:「我早就藥石罔顧了!藥要是有用,我何至於連你的骨頭都拆!喝再多的藥都無濟於事,灌多了只會再染一個癮!」
「陛下除了菸癮,還有個藥癮是嗎?」
「是啊!朕三月三那天就和你說過了!」暴君森然發怒,說話也緊跟著胡亂起來,「菸癮藥癮酒癮殺癮人癮……」
一堆「癮」弩箭似的蹦出來,還有「眼裡生重影」「看一堆幻影」,各種癮和影砸得謝漆頓在原地,低著頭久久不動。
暴君語無倫次地不停低吼,自己也不清楚怎麼在異世能沉默寡言半個月,此刻卻能毫不停頓地說這麼多。唇舌一直在鼓譟,他也停不下來,腦子亂糟糟地想,我只是要他轉身來我身邊坐下,我想他理睬我而已,可我為什麼在吼他,還打他。我以前不是這樣的,後來我病了,可我病了不是瘋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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