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見了方才，劉四的胳膊，一下子就化了，還不是化成水而是紅彤彤的，好像……好像沙子一樣的東西，似乎整條胳膊的肉都被粉碎，又在碎了的時候一下就熟了。

張狗不自覺的看向地上，方才劉四被化開的胳膊，喉結滾動。嘴上賣慘帶著哭腔，一把淚一把苦的說「我也不是故意的，實在是真的沒得吃啊~！那水喝一口便是賭命，喝了的十個死了五個，能吃的樹皮都被扒幹了，土被淹了連土都沒得吃，實在是沒出路了。」

「有的吃，誰捨得吃人啊！以前那些人還和我說過話，跟我做過工可……可……」

「他們先吃的，他們先吃的啊！！！」張狗的眼淚留進嘴裡，忽的大聲哭了起來，哭的好似肝腸寸斷嗓子都劈了音。

「災來的時候，我那婆娘剛生完孩子。」

「管家送的吃的，根本就吃不飽肚子，填不上肚子，婆娘沒奶，娃也吃不上，一歲大摸著全是骨頭，好在沒死。」

「我就盼著災荒過去，給婆娘和娃吃點肉補補，可那天我出去翻樹根子回來……回來……」

張狗兒眼淚不住的流，話停止似乎是淚噎了嗓子眼兒，好一會兒眼裡露出似要剝皮削骨般的恨意，才繼續道「我那婆娘被人壓在身下，生生被玩沒了命，旁邊火堆上我那娃兒被烤的皮膚發焦，他還在人嘴邊。」

「我娃……我娃……他沒腰哇……吃不飽穿不暖他都沒腰……他……他……那天才學會喊爹。」

「我婆娘生孩子落了病，每天都疼，可……可……那麼難都沒死……那些畜牲……」

他這樣子實在可憐，沐卿又不是一個鐵石心腸的，說不心軟是假的，心軟卻改不掉張狗兒吃人的事實。

他那麼狠吃了他孩子害了他婆娘的人，最後卻成了和那些人一樣的人。

沐卿忍不住說「你罵他們畜牲，你自己不也幹著和他們一樣畜牲的事。」

張狗兒抹把淚，「我就是不服啊！我就是想給孩子報仇，給婆娘報仇，我就當時……！」

張狗說不出當時什麼，不再說，又磕頭道歉「我真的知道錯了！真的知道了！」

「求神仙繞我一命吧。」

另外倆也附和著，跟張狗兒一起求饒，紛紛說了自己是怎麼走上吃人的路了。

三個人竟沒一個不是迫不得已，沒一個不是有著深仇大恨。

「人人都如你們，那第一個吃人的誰？」似是聽煩了他們的求饒，君聞月打斷說道。

君聞月的模樣實在太有欺騙性，不說張狗，連被斷了胳膊，還在滴答血的劉四都沒想到是他弄斷的胳膊。

他一開口三人才有功夫注意他，想起他是個孩子，而沐卿明顯很喜歡孩子，他們剛剛求饒那麼久，沐卿看著有心軟卻無半分動容的模樣，便琢磨著哄哄這孩子。

讓孩子幫幫他們。

對君聞月的問題，一個答的比一個積極。

只是三人說的，各不相同，有說那個畜牲餓的厲害偷了屍體吃的，吃上了癮竟是去殺活人吃，才有了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