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曦輕聲說道：「唐姑娘，你受苦了。」

唐曉蝶搖搖頭，眼神漸漸堅定起來：「是啊，我受苦了。但也正是那段艱難的日子，讓我看清了現實的殘酷。我意識到，作為女子，若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就必須比男人更加努力，更加堅強。後來，我什麼都不要了，淨身離畔，來到長安擺地攤，一步步重新開始，才走到現在的樣子。這條路很艱難，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可是我告訴自己，既然重來一次，就要活出自己的樣子。有時候我也在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順從父母的意願，如果我堅持自己的選擇，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會輕鬆很多？可是轉念一想，若非經歷過那些苦難，我又怎麼會成長到今天這個模樣？你現在的處境，和當年的我何其相似。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痛苦，覺得絕望。可是請相信，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你會好起來的。」

唐曉蝶說到這裡，不禁有些動容，伸出手，輕輕握住林素曦的手，感受到對方手心的冰涼。屋內昏暗，窗外的月光卻明媚耀眼。

林素曦聽著唐曉蝶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她緩緩抽回手，低垂著眼帘，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她說，「原來如此，可即使如此，唐曉蝶，我還是羨慕你。羨慕你的聰慧，羨慕你的毅力，更羨慕你能得到阿燦真摯的愛。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一直被人捧在手心裡長大，要什麼有什麼。我以為憑藉家世和美貌，我就能得到一切。可是遇到你之後，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淺薄可笑。我自以為高高在上，卻不過是父親的一枚棋子。你說得對。可你知道嗎，最令我痛苦的，不是這個世道，而是我父親。在他眼裡，我從來就不是一個女兒，而只是他升官發財的工具。從小到大，他對我的每一分疼愛，都是在為自己的野心鋪路。我曾經以為，只要我足夠優秀，只要我按照他的期望去做，就能得到他真正的愛。可是現在我明白了，在他心裡，我永遠都不及他的權力欲重要。你還記得我為什麼要退婚陳燦耀嗎？那是因為父親覺得我在武則天女皇面前露了臉，有機會高攀皇親國戚。他逼我退婚，根本不顧我的感受。那時候，我心裡有多痛，你知道嗎？我和阿燦三年的婚約，我以為我們會白頭偕老。可是父親一句話，就讓我不得不斬斷這段感情。我哭著求他，可他只是冷冷地看著我說，林家的女兒，不能兒女情長。後來我失寵了，他又逼我重新去討好陳燦耀。在他眼裡，我的婚姻從來就不是我的幸福，而是他升官的階梯。」

林素曦說到這裡，聲音哽咽，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急忙用手背擦拭，卻怎麼也擦不乾淨。那些年積壓的委屈和痛苦，如同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

唐曉蝶聽罷，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我知道你是為了司業大人，但是我從未想過，竟有如此曲折的過程。」

林素曦繼續說道：「你知道嗎？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生在一個普通人家。至少，我可以做自己，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現在，我連做夢的資格都沒有。你有勇氣反抗命運，有勇氣追求真愛。而我呢？我只是一個被父親操控的木偶，一個被欲望和野心扭曲的可憐蟲。我羨慕你，也恨你。恨你為什麼能得到我得不到的一切。可是現在，我更恨我自己。恨我的懦弱，恨我的無能。我從小就被父親視為純粹的政治籌碼和升遷工具。我的一切，從教育到婚姻，都被他精心安排，目的只有一個：為林家謀取更大的權力。在這種極度扭曲的家庭環境中，我逐漸失去了正常的情感能力，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唐曉蝶聞言，心中更是一陣酸澀。她怎會不懂林素曦的無奈？這個時代，女子的命運本就身不由己，婚姻更是身不由己。都是時代和婚姻的受害者，只是苦難的形式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