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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低頭輕嗅花香,笑道:「她的話可不是正理。她還說我對你也得有求必應呢。」

江玄半孩子樣地笑:「那我求你去買幾樣中意的小玩意,你應不應?」

「不應不應。照我說,還是兩清的好。我也不去求她,你也別來求我。」

江玄面容微怔,復又笑了笑:「這話,你同我母親說去。看她老人家答不答應。」

阿元眼神一退,低頭用指尖輕戳那玉簪花瓣:「你母親是江幫大當家,我這個小丫頭片子,在她面前就是個玻璃人。我那夜同她吃飯,可不自在。」

「母親脾性很好,待人都寬和,外頭一些傳言多是虛的,你倒也不必心有畏懼。」

「我也不是畏懼。只是……只是……」阿元陷在思索的迷霧裡,眼眸忽閃忽滅,「我心裡總想著,自己同南越內外,都不要親近的好。只做個壁上觀的心冷之人。」

「人活在世間,吃穿用度皆在世間,言談玩笑也在世間,你怎麼做壁上觀,又怎麼心冷呢?」

「我身離南越,心卻不舍就此叛了南越。我想逃出生天,卻仍羈縻塵網之中。得不能,失不能,進不能,退不能。」阿元一雙妙目,琥珀色空,寂滅轉瞬,淚影消散,「江玄,我於南越是個徹徹底底的罪人;可對於自己,究竟是不是一番成全,我竟也說不清了……」

江玄的「忘字」閣,夜間可窺見阿元樓上的一星燭火,那微茫的火,在長夜裡燒得他心慌。出南越的一路,她便沒法安睡,來到這圓水園,她同樣長夜難眠。這個未長成的少女,眼帶迷離,似乎辨不清前程似的,卻仍要孤意前行。並不知她為了什麼,心裡藏著什麼。

江玄從不好奇他人隱私,可在阿元身上,他總忍不住想問:「你背棄了舊國,究竟是為的成全什麼?」

阿元垂下臉來,江玄只見一扇漆密的羽睫顫動,宛若纖細的黑蝶艱難舉翅,半晌她才說:「你找到『老頭』的線索了嗎?」

夜深了,江玄於書閣之上料理江幫中事。北狄那邊要的一千匹染纈絲綢,交貨日子又往前提了,幸而船幫恰有餘船可運,他白日裡特託了三舅爺王叔瑟,這事算是大定,明日便可運上貨船,走水路往北。

再就是,渭川交給他的三幅畫像,朝中退隱的朝臣武將里,符合阿元說法的人選並不多,眼前這三張畫,也不似她口中所說的「老頭兒」。這人的身份,怕是要另外尋線索。但眉骨處有殘月疤痕,這倒是一條尋人的路子,只是人海茫茫,找起來頗費些氣力。

江玄想至此處,舉目而望,遠處樓閣中一點微光,仍是輕曳在深深夜色中,像一隻不睡的淚眼,盈盈地凝望著成沙成風的過往。

江玄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滅了桌案的燈,下得閣來,往容與小築去。

剛近園子,江玄便聽得暗夜一陣鬧聲,他心中一急,不自覺已使了本門的輕功,幾個呼吸吐納的功夫,已繞到容與小築的竹門外。

暗夜裡,阿元正對著一個黑影連踢三腳,那黑影抱著頭東逃西竄,阿元倒能準確無誤地照著他臉面,再踢上三腳,嘴上罵道:「你是什麼人?半夜裡潛進江家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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