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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暖意絨絨而生,阿元笑出幾分真意來:「任小姐俠氣干雲,在下欽佩。」

「誰又同你說笑了!」

「江家上下,待我都好。你放心。」

任羅衣聽她如此說,面色緩了:「那就好。我還當你為此憂愁,這才懨懨不快。我就說,那江家少爺簡直將你捧在心尖上,江大當家也是個豪爽人,總不至為難你才是。」

「我看顧少堂也將你捧在心尖上,你卻毫不動心呢。」

任羅衣沒好氣地拿袖子朝阿元一丟:「又說這些胡話!」

阿元正色道:「你知我並非說笑。羅衣,你眼底清明如許,我不信你瞧不見顧少堂的一番情意。」

任羅衣收斂了笑意,垂下眼去,她模樣本就娟秀纖薄,意態一弱,便叫人覺得楚楚堪憐。

「你還記得吧,我那幼弟,是在盂蘭盆節被拐子拐走的。」

「自然。」

任羅衣眼目微澀:「那年顧少堂只11歲,我這弟弟年歲雖小,倒很黏他。盂蘭盆節那夜,我同弟弟隨著府里許多人去放燈。顧少堂牽著我弟弟在水邊看燈。我那時得了一盞荷葉燈,很是歡喜。偏偏被人一撞,那荷葉燈便失手落在水裡。顧少堂慌忙替我去撈那水中燈……」

任羅衣喉間哽咽,便說不下去了。

自然是顧少堂只顧著撈燈,渾然忘了任弘微。等荷燈回到任羅衣手裡,她的弟弟也早被有心人拐走了。任弘微是男丁,模樣又出挑,自然會有拐子盯上。

「弘微丟了。我再也沒過過盂蘭盆節,也非常厭惡花燈。」

阿元心疼地看著她:「你恨顧少堂?」

「是。爹爹臨終時,叫我不要怨恨。但我仍是怨上了,恨上了。爹娘歿了的那些日子,我私下常打罵顧少堂出氣。但他一句話也不說,一聲也不吭,什麼都由著我。他待我的那些好,不過是慣了我的惡,替自己贖罪。」

阿元知道,她恨的不只是顧少堂,當然還有她自己。但一個人,恨另一個人比較容易。所以她選擇了顧少堂。

其實顧少堂可以一走了之,不必日日在此苦耗;任羅衣也可將他遠遠逐開,眼不見為淨;兩人相對如此不堪,各自牽扯心頭隱痛,仍沒有一個願離了另一個。

阿元輕聲喟嘆。

任羅衣只是發笑:「你該像爹爹一樣,勸我放下。」

「放不下,才是人間。」阿元輕輕一笑,不知為的任羅衣,還是為的自己,「真能撒手而去,便真是得道升仙了。」

任羅衣望著她:「你也是個自苦的人。」

「眾生皆苦。菩薩無暇渡這許多人,咱們自渡吧。」

「如何自渡?」

阿元搖搖頭:「我怎知曉?憋著一口氣便只是渡河,一口氣不來……」

阿元自覺說之不祥,忙緘住口,只是虛虛浮一個笑影:「我胡說胡話,別在意。」

任羅衣喃喃道:「我也想過。倘若,倘若弘微回不來,我便自造一個弘微。」

「什麼意思?」

「同顧少堂私通,叫他給我一個兒子。」

阿元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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