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想把這件事做好。
沈憶在京城生活五六年,深諳女子在大魏受限之深。別的不說,就說出門行走, 她在沈府時, 出一趟門, 必得前呼後擁帶著十幾名僕從丫鬟,車架人馬浩浩蕩蕩,是防著旁人接觸她, 亦是防著她接觸旁人。而她被擁在中間,必得帶著帷帽從頭罩到腳,嚴絲合縫, 一根頭髮絲也不露出來。
外人瞧著只道是大戶千金出行, 尊貴顯赫, 恐外人視線玷污了貴人身子,可這金鑲玉的行頭儀仗於里頭的人而言,又何嘗不是重重枷鎖囚籠。
只是沈憶曾聽聞一些京城高門貴女言論, 言辭之間分明是以此為榮, 大有被男人看去一眼就要尋死覓活的架勢。
魏人重清白守貞。
只是沈憶不明白,當一個女子的清白已經重過其生命,所謂清白還有何意義?
平日里談起,大多官家小姐和宗室女子也大多考慮怎樣嫁個好婆家, 打理家宅,很少有人考慮二門外面的世界,反是沈憶偶然接觸到的一些在京城做生意的平民女子,做事幹練, 走南闖北,很有自己的主意和頭腦。
先帝厭惡女子掌權, 越接近權力中心的家族,女子受禁錮越深,越不可能出頭,宗室和士級已經從根上爛透了,故而,沈憶的機會並非是提供給這些人的。
她要幫那些真正想走出來的女子闖出一番天地。
至於旁的人,書里講:「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學乎。」沈憶打算由開辦私塾入手,慢慢教化。
這將是一條無比漫長的路。
但沈憶並不嫌長。
她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她可以慢慢地,從容地,一樁一件,把想做的事情做完。
御書房的西暖閣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前朝反對的聲音逐漸微弱。當一件事情已然初具規模,步入正軌,之前再令人難接受也變得稀鬆平常。
以此為始,這個冬天,沈憶擁有了一批最早跟在她身邊的能臣直臣。
他們在未來數年裡都跟隨她左右,陪著她走過風雨如晦,走過明槍暗箭,亦經歷過爭吵對立,其中有些人一生宦海沉浮,幾經起復罷免,可他們不曾離開她身邊。
他們始終堅信,她是能讓這個龐大王朝再次煥發生機的那個人。
沈憶亦堅信這一點。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每一天都充實得叫她覺得太過短暫。
只是偶爾有那麼幾次,她走出西暖閣回朝陽宮去,目光會不經意間落在御書房正殿門前長廊下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日光淺淡,松枝上一層薄雪,男人負手立在微冷的北風裡,身姿清疏如霜月。
唯有那短暫一刻,正在從她指尖飛逝的時間忽然變得很慢很慢。
沈憶沒有再刻意探聽過沈聿的消息,可有關他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傳來。
她知道季祐風沒有再為難他,將調他回了神策軍中,那是他最熟悉的一方天地,聽說他極受將士們愛戴。沒了兵馬使在一旁指手畫腳虎視眈眈,他終於可以放開手治兵演習,公正嚴明,神策營上下風氣陡然一清。
他的人生本該如此光明浩蕩,燦爛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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