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了啊,您看下。」李好拉開靠他一側的車門,讓許慶燕先下了,又對著車裡招呼道。
駕駛座傳來乾巴巴的笑聲,司機心不在焉應了兩句,只等李好一關車門,便掉頭跑得沒影兒了。
風把許慶燕的圍巾吹開,打在李好身上,不遠處暗色的建築巍然聳立,李好嘆了口氣,收拾好心情,幫許慶燕理了理頭髮。
「媽,走吧。」
這裡是城郊的監獄,裡頭關著無數做了錯事的人,法律賦予他們反省的期限,高牆限制他們自由的空間,他們在此悔過,糾正,換以新生,其中便有李令堯。
年關將至,李好和許慶燕來探監了。
進門的程序很繁瑣,一道道安檢,手檢,最後進去也不過是說幾句話,噓寒問暖一番。
當人離開了常人所在的社會,孤立於群體之外,他與世界的聯繫便會逐漸淡了,無論血緣,親緣,抑或是別的什麼,所有的緣分都被時間無情斬斷,有時李好會想,或許這便是刑罰的意義,沒收一個人的一切,如此才有心思懺悔自己的罪過。
出口處有家屬在抽菸,李好正站在下風口,菸草味撲面而來,白眼縷縷,背後是茫茫的曠野。
「我家的也是做了錯事啊,沒辦法嘛,關進去是應該的……」
「對,過失嘛,學校里一群小孩打他一個,衝動了……」
「……嗯對,都是成年人了,我們做父母的,能有什麼辦法……」
風把遠處的閒聊稀釋,灌進李好耳朵時只剩隻言片語,他不忍心去拼湊,那又是屬於某人血寫就的故事。
繞過腳下的一攤菸蒂,站到風的背面,那一瞬間李好先想到的,是喬翌不喜歡煙味。
許慶燕多留了一會兒,幾分鐘後才匆匆出來,李好便又無言地開始打車。
一如來時的沉默,人挨個鑽進車廂里,於是沉默又一次填滿了后座,空氣里眼神里乃至塵埃中都寫滿了沉默,壓抑像溺水般,讓人吸不上氣。
多久了,好像從李令堯走後開始,不,可能在更早的時候,早到真相被揭開的那一天,名為沉默的符咒就貼上了家門,家?當人在漂泊與遊蕩中掙扎,哪裡才是家?
屁股還沒坐熱,李好好似才發現自己受不了這樣的氛圍,想換去副駕,手還沒來及碰到車門,便被許慶燕止住了。
「坐吧,媽有幾句話想和你聊聊。」
李好不再勉強,規矩坐下,連排的后座中間空著一塊,深黑的皮質座椅光澤不再,猶如橫貫的天塹。
許慶燕轉過身來,仰起臉看他,哪怕是坐著,李好也比她高了一個頭,曾經懷抱里的嬰孩變成了頂天立地的男人,母親的臂彎於他而言太窄,他早該掙脫了。
「回去當老師,遇到什麼熟人沒有?」
「……」
這句開場白似意有所指,又似隨口一提,眼珠在睫毛的掩飾下輕顫,李好不打算兜圈子,緩緩回答:
「媽,別試我了,我是去找喬翌了。」
緘口的對象換做許慶燕,李好沒等她有反應,自己又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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