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抓著他的雙手,把臉埋了進去。他恨極了那些繭,又不得不感謝他們保護著他的愛人。
黑暗的樓梯間裡有一座菸頭菸灰和煙盒堆積起來的廢墟。祁連蹲在上邊,像在錯誤的季節種錯了莊稼的農夫跪在土地廟。他伏在蕭山雪的膝頭,近乎虔誠地親吻他的掌心,那種從荒蕪中走來的溫熱宛如神跡,或許不僅僅是祁連,連蕭山雪都不能相信自己真的離開了苦海,要不然他為什麼會失憶?
但祁連在神跡面前什麼都沒有求。
不求就是他的私心。想起來不好,想不起來也不好,選他不好,不選他也不好。他握著蕭山雪的手,融化的雪浸濕了他。
體檢中心走廊里的燈很久沒有亮了,樓梯間裡傳來低低的嗚咽聲,很久之後才傳來這樣的對話。
「我困了,回去嗎?」
「嗯。」
「今晚抱我睡覺吧,床可以拼在一起。」
祁連破天荒地說:「好。」
————
蕭山雪出院定在兩天後,可次日恰巧太子的媽媽來探望兒子,一些沒來得及說開的話就又擱置下來。
那時太子雖然已經醒了,但還是認不出來人,祁連總是對這事兒心有愧疚,可老太太哭了一陣,並沒追問兒子受傷的細節。褚悠悠說著一口吳儂軟語安慰著媽媽,祁連一個詞都聽不懂,臉上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蕭山雪也沒動靜,乖巧地坐在角落小口啃老人家帶來的蓮霧。祁連不好意思吃,硬捱到飯點,忙不迭地推著球球去幫忙打飯。
剛出門不久,蕭山雪抱著空飯盒突兀地說:「悠悠說,哥哥是哨兵,你很照顧他。」
祁連猛地一頓,差點把他從輪椅上晃下去。
「你聽得懂?」
「好像能懂幾個詞,哨兵,哥哥,照顧,模模糊糊的,」蕭山雪撐著輪椅的扶手錘了錘腦袋,「有些是之前悠悠教的,但是似乎不全是,唔……我不能細想,會頭疼。」
「球球,你媽媽也是江南一帶的人。」
媽媽這兩個字從他嘴裡蹦出來陌生極了,但好在球球對這個詞也並不熟悉,他疑問地重複了一遍,然後說自己毫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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