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搭在甲板的欄杆上,望著越來越遠的碼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著船板。
江澈的安寧日子又被打破,歡歡的周歲宴也被搞砸,他煩躁地低吼一聲,驚飛了欄杆上歇腳的雀鳥。這晚風、這夜景、這潮水、這穩穩前行的前路未卜的船……都太過安靜,差點意思,他不該這麼順利地被綁架走。
蕭遣回府了嗎,知道了嗎,在做什麼?歡歡一口一個「爹爹」地叫喚,這麼靈氣的大閨女丟了,沒些動作嗎……
他該焦慮,但發覺焦慮的方向不太對,他似乎對某人產生了依賴。
身後二樓的觀景台上,金四娘喚他上去吃飯。
席上新來了兩個人,一個是他當初在山上結識的朋友富貴,另一個他們稱作「花三十七」。
那姓花的一派戲曲中書生的扮相,身穿鵝黃色戲服,頭戴文生巾,畫著完整的妝容,眉飛入鬢,眼尾一片桃雲,唇染胭脂,肌膚白淨如玉,「鮫綃霧縠籠香雪」大概就是這個味兒,英俊中又透著幾分俏麗,一副隨時都能登台演繹的模樣。
江熙下意識坐到富貴旁邊,寒暄了幾句後聽他們閒聊。
據說花氏是雲朝的梨園大族,有一朝的皇后便是出自他們家,雲國鼎盛時,花氏是耀眼明星,雲國覆滅後,花氏流離失散,到現在只剩下江湖傳聞。
花三十七原名花靨,人緣廣,手眼通天,三年前加入修水山莊,為山莊打通諸多人脈,立了大功,特立為第三十七名大頭領。
他最是閒不住,莊內無事他便下山廣交豪傑,近半年在京城小居,今日回到家中看到留信召他回莊,所以趕來。
柳十八罰他吃酒:「信二十天前給你留的,怎麼今天才來,上哪玩去了?」
花靨:「在朋友家養病。京城這場瘟疫你是知道的,我又沒個侍僕,怎挨得下去?」又拒道,「大病初癒,不能飲酒。」
因有戲曲功底,他舉手投足皆是一股戲颱風,聲音酥酥糯糯,溫柔可親。
江熙側目看了他許久,在酒肉味中嗅到一絲甜香,問道:「花爺熏的是梨香。」
花靨款款頷首:「是。」
練三十突然大吼:「有嗎,我怎麼沒聞到?」
準確來說他不是吼,只是突然開口說話,聲音之大碗裡的湯都顫了起來。
江熙被嚇了一跳,道:「練爺平時少說話,我閨女膽小、覺多。」
練三十沖他道:「靠!你先管住她半夜別哭別鬧!」
江熙半眯著眼,不再反駁,拿出一張手帕默默擦去臉上帶有肉星子的唾沫。
花靨起身挽了衣袖,取出匕首,切下半邊白灼雞挪到自己的盤中,然後換了一把更細的刀,一片一片地把雞肉剔下來放在碟里,接著又去切牛肉、魚肉,慢條斯理,像在作詩寫字,令人賞心悅目。
山莊從來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肉不切,菜不洗,把毛剔乾淨已屬難得,若切成了塊,他們只會覺得小家子氣。
練三十當即翻了個白眼,啐道:「我看你要吃到什麼時候。」
花靨莞爾一笑,將剔好的一碟肉碼得整整齊齊,挪到江熙面前,做了個「請」的手勢。
柳十八湊近林三爺小聲問:「讀書人都這麼膩膩歪歪的嗎?」
林三爺:「你第一天認識三十七?他生性喜歡交友,細察入微,事事周到,跟誰都是自來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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