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用軟鉛在畫布上勾勒，手腕力度輕而緩，細緻且專注。

路星凝沒再打攪對方，坐旁邊仔細觀察著，看她一筆一筆地描繪，沒一會兒，畫布右下方出現一個簡易版的小女孩，赤著腳，蜷縮著身子，可憐巴巴地坐著。

顯然，畫的是她自己。

路星凝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之後，喬羽昕放下軟鉛，直接拿畫筆蘸顏料去塗，下筆沒先前那般細膩，速度很快，很瘋，更像是肆意的發泄。

路星凝看不出她想要表達什麼。

喬羽昕手腕的力度越來越重，越來越重，直到大半塊畫布被顏料沾染，路星凝才隱約看出來，對方畫下的，是電光火石。

而此時此刻，喬羽昕的鬢角兩側已經有細密汗珠滲出，後背的衣物也沾染上汗水。

可對方似乎全然感覺不到，感覺不到體力的透支，感覺不到外界的注視，只是沉醉在夢境中的畫面里。

她又換了畫筆和顏料，一下又一下地渲染著，沒一會兒，畫布上出現手的輪廓。

一隻拿著操控盤，按加號鍵的手的輪廓，發力狠且重。

路星凝看出了電光火石的源頭——惡魔之手。

喬羽昕再停筆時，臉色慘白，兩鬢碎發已經被汗水浸透，水珠順著劉海發梢滴落。

路星凝站她身側，拿紙巾幫她擦臉：「羽昕，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喬羽昕終於從畫中世界走出來，偏頭看了她一眼。

熟悉的面孔，擔憂的眼神，與夢境裡的天使一模一樣，她搖頭，乾澀的唇角扯出一抹笑，作為對路星凝的回應。

隨後，她又一次拿起軟鉛勾勒。

這一次她下筆十分虔誠謹慎，像是在畫什麼珍視之物，投入了自己畢生的天賦與精力，因為太細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依然看不出來對方在畫什麼東西。

但是路星凝知道，這樣下去，她的身體一定會撐不住的。

「羽昕，」猶豫再三，她還是開口：「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

喬羽昕握著軟鉛的動作頓了一下，偏頭：「噓！」

她用筆頭向路星凝做了噤聲的手勢，之後便再一次沉浸在自己的構圖中。

路星凝只好守在身側，好等對方身體透支暈倒時，及時接住。

即便如此，喬羽昕還是憑毅力堅持畫完了心中的圖案，是一雙寬廣堅硬的翅膀，撐開在火光之下，每一個羽毛都似乎閃耀著生命的光芒。

那雙翅膀將女孩緊緊包裹在腋下，她感受到它的體溫，緊閉的眼眸緩緩打開，享受著被短暫呵護的溫暖與幸福。

喬羽昕最後給蜷縮的女孩和那雙翅膀上了顏色，在空白區域落下畫的名字和自己的署名。

——姐姐的翅膀，喬羽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