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樣溫柔的一個人兒,她到如今的這一輩子實在是顛沛而跌宕。這樣好的一個人兒,被人當成了權利鬥爭下進獻的犧牲品。
她嫁給了當時剛喪後的惠帝,就這樣生生地坐上了如有針芒的一國之母的位置,猝不及防地將原先的那些追求者們一概關在了門外。她賢惠,她淑良,雖談不上任何感情與愛意,但她也始終努力地當著一個好皇后,一個好妻子,總算也是為大晉添了一位公主,於是也終於開始當一個好母親。
而如今的世道,是以表象上的平靜與祥和為假面,底下藏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混亂與骯髒。惠帝被毒殺,她被貶為庶人,幽居在金墉城中,帶著那丁點兒大的公主,一瞬間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娘娘成了華宮之中的階下囚。
沒有人告訴過她若是走到了人生低谷時該當如何。韻文知道,在羊家的時候,她是裡面最最關照阿娘的了,哪怕是她身陷囹圄之時,也不忘寫書信,遞交給獄卒,麻煩他將它們一摞摞地遞出去。
哪怕是如今的階下囚,到底也曾經是風光過的。她是出了名的軟心腸,平日裡也從不苛責宮中的下人,又況且是高門世家泰山羊氏的出身,獄卒們也知道她是個不能得罪的,因而也都對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是寄一些書信而已,也不算是什麼難事,於是這些書信才得以被後來的韻文瞧見。
也實在是巧合,韻文曾經是在她阿娘廂房中的妝奩夾層中間尋到的這些書信,一封封書信裡頭的字跡在收筆處雖微微顫著腳,但整體來瞧依然是清秀有骨。
「泰山羊氏是專出規規矩矩的溫柔閨秀嗎?惠帝皇后是一個,你阿娘是一個,你也算半個。」
袁宇聽著她慢慢地道了一路關於她認知中的泰山羊氏的事兒,才覺著她果然是這樣的性子,原來是有緣故的,不由得撐著自己的腦袋,用手指慢慢卷著自己的發。「該說不說,若是按照這個說法,你果然是只有半分羊家的血脈,畢竟你也不算多麼淑良。」
韻文知道是他又開始嘴上沒個把門的了,不過這麼多年了,她也早都習慣了,於是也不甘下風地回嘴了一句:「我淑不淑良的且不說,至少總是有人不嫌棄我的。若是真的全都嫌棄我,我便就安靜待在周家,一輩子不嫁,也不是不行。」
「那確實,反正我不嫌棄你。」
他似乎是半開著玩笑說的這話,倒是讓韻文一愣。頓首片刻,揚了些抹笑意道:「整日淨說這些話,到時候你若是真娶不著夫人了,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娶不著正好,我娶你便是了。」
這話一出,整個牛車裡面便陡然沉默了。韻文抿著唇,心裡暗道著不妙。
過往她總覺著袁宇這小胖子似乎總是愛欺負捉弄她,她只覺著厭煩,雖說心裡沒多少討厭的情緒,但也不會是喜歡他的,自打上回她在離開汝南前與他見上的那一面起,她便總覺著這人似乎對自己有些異樣。
原先她總覺著,當是自己想多了,袁宇依舊還是原來那個袁宇,不過是去了吳郡二年罷了,能有多少變化呢?可如今他這一句猝不及防的話語,裡面那濃得都將化不開了的情意盛了滿滿一心窩,就這樣毫無保留也毫無防備地被端到了她的面前,讓她惶恐侷促,不知該如何是好。
良久,才終於遲疑著開了口:「話本子是又看多了罷?這可不像是你能說得出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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