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是這樣,他也還是這般應和了她的話。「讓你去那邊兒躲著些日頭,這不是怕你曬著,倒是讓二位不明所以的郎君攔下了。瞧著羊家當是不歡迎我們,既如此,咱們還是走了得好。」
一聲郎君大過天,誰家當下人的有被正兒八經的世家郎君們喊過這樣的名兒的,就算是面前這女郎說話略顯驕縱難聽了些,也不難瞧出便是從小到大被寵慣了的,也是正常得很。
那兩個羊家侍從於是面上笑得和朵花兒似的,連忙揉了眼將他們二人請了進去,又往他們手中皆是塞了厚厚一摞的紙錢,無疑是沖他們討個乖賣個好。雖說紙錢幣並不是什麼貴重物什兒,只是到哪處便做什麼事兒,方才袁宇說的話在他們腦中是轉悠了好大一圈,他們這才終於反應過來,這二人是隨性而來的,定然沒得準備紙錢幣,如今往他們手裡面塞一些要拿去燒掉的東西,這也算是給他們在黃泉閻王面前圓了禮數。
韻文象徵性地回了個禮,只是手中捏著這紙錢幣的力道越發收緊,趁著旁人並沒有主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飛快地掰開袁宇的手,將自己手中這疊紙錢全都塞進了他的手裡。
「你燒吧,我只想跨火盆。」
大殿裡面,她瞧見一堆披麻戴孝的人,跪在那針腳細密,緞料考究的鬆軟蒲團上,一個個地忙著去拭各自眼角的淚,將眼角擦得通紅,亦是吸著鼻子苦著臉嗚咽。
韻文立在原地,面前是那上了大漆的緊緊合上的棺槨,心裡一點兒悲涼的意思都沒有。
她哭不出來。耳邊那些虛浮而誇張的哭聲,只讓她此刻的心情越發煩躁。
對於她而言,面前的這個厚重的深色棺槨,只是一個棺槨,裡面就算是躺了阿貓阿狗,於她而言也都是一樣的。她並非是一個這般冷血的人,可她實在是無法與這個素未謀面還將她阿娘的前半生害得這般慘的一家人共情。
平心而論,若是此刻裡邊躺著的真的是一隻阿貓或是阿狗,指不定她還真會心疼地落下幾滴淚來。
韻文偏過頭來,垂著看身旁的袁宇。他也依舊沒有對著面前的蒲團跪下去的意思,只是蹲在那盛滿了火焰與黃白紙灰的銅盆旁,一小摞一小摞地將手裡那厚厚一疊紙錢送進去。
「袁郎君可真是出手闊綽,亡母若是泉下有知,定然會十分感念於汝的。」
韻文應聲偏過頭去。那是個頭上綁著條細細長長的白緞的中年男人,瞧著也約莫有天命耳順年紀了,一手握著一根長長的竹棍,一手端著個泥瓦罐盆,說話時微皺的腮胡微顫,整一個人除了那逐漸有些灰白且稀疏的發,玉搔頭搖搖欲墜地掛在頭上,鬢邊的髮絲和著淚,亂糟糟地貼在臉上,她實在是看不出這人面上有多少悲傷的神色。
於是她又回過頭去瞧那些正妝模作樣跪著哭得人,不覺輕輕笑出了聲來。誰哭靈堂時候還點了絳唇,描了黛眉的,也不覺著妝奩沾了這樣的日子,實在是腌臢晦氣。
袁宇聽著羊玄之這話,嚇得渾身一顫,深吸了一口jsg氣。「興晉侯這話說得可實在是嚇煞人了,晚輩可不敢當。如今尚且能這樣囫圇著個兒活著便已然是一樁幸事,若是底下的人感念晚輩,只怕是活不過幾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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