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著門沿,微微抬了兩下下巴去問他:「有信?表妹寫的?說什麼了?」
袁宇鼻中又是哼了兩聲,「關你何事。」
「你們來時的牛車一直候在外邊,你若是想走,此刻便可。」
袁宇眯了眼看他,「趕我走?」
「不敢當。」羊燁面上笑得虛浮,一雙眼瞧著地,「我是早都看出來了,你就是陪著我表妹來的,原本你來泰山郡其實也沒有什麼要緊事。昨個兒你在前廳靈堂裡面說的話,又不是藏著掖著不讓人聽見的,哪兒有人好好地待在自己家裡面時候,會想著路過到這般遠的地方來。」
「表妹許是早早地便走了,既未喊上你一道,估摸著便是希望你莫要插手這事兒,我猜許是什么女兒家的要緊事吧。況且你還記著昨日郎主同你說的話嗎?」
袁宇原先還心里納悶,他是不是在他之前便瞧過了這封書信,怎得能猜得這般準確,卻又被他一打岔,腦中此刻全是昨個兒白日裡羊玄之同他說的,上下不一定扭成一股繩的事兒來。
他心里總有些犯怵。是漏了什麼風聲給了羊家,還是他父親這個閒散將軍有意要入朝堂了?他雖一心只知兵法練武,然朝堂紛爭黨派的事兒大約莫也還是知道些的。
這般想著,於是心裡面覺著事情越發詭怪了。也怪他自己這番走得急,才從祠堂裡面出來便衝去前廳見韻文了,尋常總替他打探消息的從池也受著罰,耳朵也就不好使了,如今怕是自己就算不願,也得緊趕著回汝南一趟。
於是他又是一陣慌忙地收拾好包袱,緊張地將院門上的門閂往地上一扔,匆匆地踏著步子出去了。
才剛出去不過片刻,他卻又退著回來,將堪堪坐下準備將躺在地上的蒲扇復而捏起來的羊燁害了一跳。
袁宇惡狠狠地再度乜了他一眼,鼓著腮衝去石桌旁將上面擺著的兩隻白面饅頭一把抓了起來,像是擔心羊燁要反悔一樣,飛快地給兩個白面饅頭來了兩道牙印,炫耀似的沖他揚了揚。「這可是你說了留給我的,不客氣了。」
*
這日子一旦入了夏,越是往南的地方白日便越是長一些,開始地也愈發早一些,只是白日來得再早,總歸也要捱過魚肚白。
韻文哪裡有過這般日夜顛倒的經歷,前半夜又因著心裡面掛了事兒,就是想合眼都夢不見周公,此刻身上感受著馬車疾馳時的顛簸,於是困頓的意思逐漸往腦門上面涌,在全然陷入昏迷前,腦中還在想著,自己先前留在桌案上面的那封書信,也不知袁小胖何時能瞧見。
既是有關於她阿娘的事兒,想必如今自己不得不走得這般早,他應當能明白的吧……
她這一覺睡得很沉。在夢裡,她似乎又瞧見她阿娘的身影。那樣一個身子單薄,頭上挽著閒雲髮髻,半垂著落在耳畔後面,挺著背膝上擺著一筐針線的人兒,坐在那盛開著海棠花瓣的樹下。在春夏相融的陣風裡,周身是搖著撒下數千嫣粉,雖是搬了一張藤條編織的長椅,卻似半坐在花梨木貴妃榻上之感。
她立在抄手遊廊的石階上面,需微微仰著才能瞧見她的靨面。
「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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