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他十幾載的侍從淨烏從那看不見的折廊一端冒出來,看了看王敦身後緊閉著的內室門扇,又看了看自己主子皺著眉的煩悶樣兒,只悄聲附在他耳旁道:「三房的見過琅琊王了,出來時琅琊王的臉色並不輕鬆。小的瞧著,大約像是三房的又提了南渡的事兒。」
南渡……
王敦微微睜開眼,往身旁的淨烏身上瞟了眼。「三弟平日裡常與我作對,這會兒倒是幹了件合我心意的事。」
淨烏有些發愣。「主子,您的意思是……」
「離了這根深蒂固的洛陽城,大伙兒都是一樣的沒有根基,飄零浮落。風水輪流轉,指不定誰能享潑天的榮華富貴。」
王敦眼裡的那一絲狠厲閃過得很快,快到淨烏差點沒能看清楚。他疊著手,同自己主子應了一聲,遂陪著他一道立在這折廊中吹風,並著肩相繼無言。
只有午間的清風知道他們此刻心中和饕餮一樣的,那對於朝堂權勢的渴望同野蔓狂草一樣瘋長,與對於身後那屋子裡躺著的人的惱恨,一起化為炎熱逼仄的熱意,襯得身上的寒芒愈發凜冽。
*
洛陽城的東南角大多住的都是些祖上有基業的世家,風水五行好,較長街繁道又遠,清靜也是讓這兒的府邸抬高了身價的緣由之一。
於是大多數叫得出些名號的世家手裡總會握著少說一張這裡的地契,倒也算是一種象徵了。
羊玄之立在清暉堂外,手扶著杉木窗台的乾澀粗糙,有些拿不定主要要不要真的推門進到屋子裡去。窗牗微微支起,屋裡的人看得見他猶豫不決的衣袖,淡著聲合了合眼。「郎主可是要同晚輩說些什麼?為何在門前徘徊,遲遲不進來?」
「你說,若是這建材用了桐油都澆上一遍,再風乾打蠟,也就不會再這樣扎手粗糙了。」
羊玄之推開門扇時,看到的便是羊燁正跪在屋內的道法真人雕像面前,三炷清香薄煙裊裊,真是像極了一個虔誠的信徒。
羊燁自鼻腔中吐了口濁氣。「郎主除了是相國之才,果然對於這房屋瓦舍的事還是一如既往的頗為上心。不過這種事情,交由給下人們去做便是了,您若是實在是喜歡,也就看看便足夠了。」
立在一旁的羊玄之看著他面前擺著的三清真人的雕像,總覺得那原本應當是慈祥淡泊的一張面孔,這會兒帶了幾分邪性。他看著正默念有詞的、散著發的人兒,心裡的疑雲愈發滾大。
「在泰山郡時候,你倒是一點兒想入朝為官的念頭都沒有,這會倒是求著我將你托上永安殿了。」
羊燁睜開了眼。「生活所迫罷了。」
羊玄之依然有些不解。「那為何非要是個武將的官兒?你這身子向來不好,討個文官豈不是更好一些?」
等了許久都沒有回應。羊玄之低下頭,才發現羊燁又是將一雙眼閉了起來,不願應答他的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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