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真的生氣了。
宋南曛又攥了攥自己的衣裳,咬了咬唇,然後給陸延生跪下了。
這一跪,是他數月來執拗中的第一次妥協。
於是昭陽宮中變形成了一種詭異的關係,陸延生跪著宋瀾,宋南曛跪著陸延生,而端著茶盞的宋瀾只得閉了閉眼:朕看不見朕看不見……
——
宋南曛與陸延生這段師生緣分,其實真的全靠緣分。
他們不像宋瀾與梅硯,是因為梅硯是太子少傅,所以自然而然是宋瀾的師長,並無其他桎梏。
但陸延生是宋南曛真真正正磕了頭奉了茶,敬過祖宗才拜來的先生,細細考究起來,兩人中間是差著輩分的。
宋南曛生來便嬌生慣養,是被先帝和徐清縱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他幼時的學問是先帝親手教的。後來國事繁忙,先帝不能事事親自教導,便從世家名門子弟中替他擇師,起初先挑萬選出來的,其實是陸延生的父親,彼時的國子司業。
陸司業看了看不足十歲的宋南曛,直截了當地說:教授南曛郡,臣的兒子延生足矣了。
孩子時候的宋南曛歪了歪頭,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透出些藏不住的探究意味來。
陸延生?
那一年,陸延生才二十歲,任太子中舍人,正五品下。
先帝只當玩笑話,傳陸延生進宮見了一面,誰料宋南曛一眼就喜歡,哭著喊著要這儒雅至極的人做他的先生。
先帝受不住驕子吵鬧,沒過幾日就允了。
這一允,就是磕頭奉茶、聆聽教誨、教了足足六年的學問。
宋南曛嘴上喊陸延生「先生」,心裡卻早把他當做了「師父」。
這世間最難得師長便是做「師父」的師長,因其為師亦為父,肩膀上擔的責任,比表面上看要重得多。
比起梅家位高權重,陸家是真正的書香世家,代代都任朝中文官要職,旁支子弟開學府、坐學堂,撐起了大盛學界半邊天。
陸延生喝過宋南曛的敬茶以後,便沒再教過別人。縱使先帝駕崩,改朝換代,他從東宮幕僚升任國子監祭酒,也從來都是把宋南曛的事看做頭等要事。
用宋瀾的話說:浪費了這滿腹學識。
可陸延生卻不覺得,既當一句師父,便知有一句知子莫若父,宋南曛自逢母喪便再也沒去過國子監讀書,而是一門心思和宋瀾作對,甚至起了拉攏朝臣的心思,這些陸延生何嘗不知道。
既然知道,又怎麼能夠眼睜睜看著他一步錯步步錯而無動於衷?
陸延生今天整這麼一出,不是為了嚇唬宋南曛,他原本想的是自己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宋南曛若是還聽不進去,那他還有什麼臉面任國子監祭酒,倒不如真的把官辭了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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