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硯喉頭髮顫,由坐改跪,面色白了一瞬。
「少傅?」
宋瀾和東明也嚇了一跳,東明乾脆利落地隨著自家主君跪下了,宋瀾卻踟躕了一下。
這一踟躕,就落在了唐枕書眼裡。
唐枕書神情未變,仍左手執筷,極其優雅地夾了一筷子菜,然後才問宋瀾:「天子跪師不跪臣,陛下要跪他,是把他當師長?」
這話聽來沒什麼問題,可宋瀾卻沒急著點頭,他看了梅硯一眼,搖搖頭。
「哦,那陛下是把他當臣子?」
依舊搖頭。
唐枕書不依不饒地問:「不是師長,也不是臣子,那是什麼?」
宋瀾是在這唐枕書的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時膝蓋碰地的,沒什麼聲音,但還是聽得人心頭顫了顫,梅硯忽然想起昭陽宮那一日,宋瀾滿心愧意,叩首不起。
而這次不一樣。
宋瀾嘴角含著笑,眉目張揚,分明是偏執的面容,卻又有無限柔情,他說:「他是朕的命。」
一句過後,妙語連珠:「朕幼時得少傅教導,只尊少傅為師長,未把少傅當臣子,到後來情難自抑,朕與少傅交心交底,也算私定終身。少傅是朕愛慕之人,是朕想要與之攜手一生之人,是朕想要生同衾死同穴、來生再做五百輩子眷侶的人,這哪裡還是什麼臣子或師長,朕早就說過了,少傅是朕的命。」
——所以少傅,你怎麼會是朕的軟肋呢,你是朕的命啊。
這句話,梅硯一直都記得。
今早這一出,雖不知道原因,但兩位外祖的用意梅硯算是看明白了——他們想看看宋瀾的心。
唐枕書自顧自笑了笑,有些嘲弄地看向趙旌眠:「比你會說話多了。」
「我要是會說話,哪兒還有後來的事啊。」
經年的時光已經過去,已是遲暮年華的兩人相視一笑,在這細雨朦朧的早晨,他們從兩個年輕人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唐枕書敲敲桌子,「陛下是皇帝,別折我們的壽,都起來說話。」雁衫庭
宋瀾便扶著梅硯起來,笑:「朕跪長輩,不會折壽。」
幾人又在矮桌前重新坐好,知道唐枕書和趙旌眠還有話要說,便都沒有再動筷子。
沉默了許久過後,是趙旌眠先嘆了口氣:「路很難,你們不是避世的隱者,肩上背著廟堂與天下,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扛不住、走不動的時候該怎麼辦?天下未定,儲君該立誰?民聲怨沸不止之時,又該何去何從?」
梅硯杏眸垂著,任由自己的手被宋瀾緊緊握住,一笑:「路雖難,然行則將至,雖死而無憾。」
趙旌眠提著筷子笑了笑,「那就什麼都不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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