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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譽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戴珺不知從何處抽出了那把笛子。

下一個瞬間他對戴文嵩說:「您看,此笛是譽兒所贈。聲音清潤如泉。」

顧衍譽:「……」

戴文嵩:「……」

如果眼前有一碗大米飯就好了,他可以把腦袋埋進去苦吃,好過眼下唯有乾咽空氣。

《鷓鴣飛》的調子響起,聲音清亮圓潤,笛音里飛出自由的鳥,在廣闊天地中來去無拘束。

顧衍譽靜靜聽著,歪頭看他,眼裡含笑。

戴文嵩靜看眼前這對年輕人。

戴珺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兒子,但這二十多年裡,他從未見過他如此開懷。顧衍譽,一個佞臣的女兒,加在她身上的,是如洪水猛獸般的聲名,然而走近一看,卻也只是個無害的小姑娘。

他無端想起了剛到陵陽的顧禹柏。

每個人見到顧禹柏的第一眼都會覺得他是個人物,英姿勃發,又有武將中少有的儒雅風度,站在哪裡都不會被人群淹沒。

戴文嵩猶記得當年顧禹柏遇到打壓,就要失去出征的機會時,在大殿之上,那個年輕人傲然挺立,笑著問出的卻是刀劍一般鋒利的話,他說:「世家算什麼東西?會投胎的人就會打仗麼?」

不過沒多久,不給他機會的上司就被揭發做盡惡事,被摘去頂戴花翎。

初見顧禹柏,他也曾以為,那個人會是夥伴呢。一個不從舊門閥中走出來,還能擊碎他們的人。

可惜了。顧禹柏從不對他的示好有回應,哪怕他有時就事論事,站在顧禹柏一邊,顧禹柏也不怎麼待見他。

就這樣漸行漸遠,戴文嵩目送著他青雲直上的同時也見證著這個人越發善惡難辨。

很偶爾地,他會想起那個孤身在朝堂之上,問出「世家算什麼東西」的年輕人。

一曲終了,戴文嵩問:「此笛可有名字?」

兩人對視一眼:「未曾取名。」

「叫『君譽』如何?」

戴文嵩盯著那支玉笛:「都說『君子如珩《長物志》,珩,美玉』,人人以美玉喻君子。說君子『庶幾夙夜,以永終譽《詩經》勤於政事,永葆美譽』,一生都在為好名聲奔波。」

「世人皆以為君子重的是名聲,但君子怎麼會在乎名聲呢?分明是『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莊子·逍遙遊》世人都去讚美,也不因此振奮;世人都詆毀,也不因此沮喪』,一時毀譽並不影響他的作為。只有沽名釣譽之徒才不允許自己哪怕一時聲名有瑕。然而君子又並非不重名聲,君子的聲名是用盡一生所做的一切,是他們為自己立的碑。也許只有經歷了時間,才知道誰的美名只在人們口中,誰的聲名記在碑上。」

二位聽著,懂,又不完全懂,他為何說出今日這番話。

但好理解的是這笛名還暗合了他二人的名諱,聽來倒真像是定情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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