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怯怯地伸手掏了一把粉條，很努力地想嚼下去，但沒忍得住，嘔了出來。

粉條串線是發財樹，不吃……

許蔚腦子裡過了一遍草草記住的童謠，在堆起的幾個貢碗裡翻找，終於找到一團大白菜。

發財樹下白菜心。

三下五除二扒開菜葉，拔出菜心，同粉條拌在一起，小孩才雀躍地大快朵頤起來。

雨勢大得有些離譜，腳邊也積起一灘淺淺的水窪，衣服被浸透，壓在身上沉甸甸的。

「果果搗碎魚眼睛……」許蔚重複了一遍，從貢品里取了個蘋果。

她躊躇片刻，似是在下定決定，見小孩快把碗裡的東西吃完，才側身靠近被摁在土裡的老人。

以匕首挑起本就破碎的衣服，「嘶啦」一聲，它整個背都裸/.露出來，許蔚被遍布的眼球噁心得眉心擰起。

中間那部分被她踹得爆了漿，只能挑旁邊還算完好的地方。

一刀下去，老人嘶吼尖嘯，如活魚一般掙扎，眼珠子還在瘋狂轉動。許蔚的眉毛皺在一起，一轉身，小孩已經眼巴巴地貼在身旁，粘得緊緊的，碗捧在手中呈過來。

許蔚把眼珠順著刀面抖落下去，小孩儘管饞得直咽口水也沒有動作，等她繼續挑。

待集到半碗，他自覺拿起一個貢果，開始用力搗碎眼睛。

小孩進食的畫面實在看不下去，許蔚起身在墳塋周圍尋找最後一句。

腥肉腥茶換新衣。

貢菜中沒有肉食，許蔚想也知道是哪來的肉，茶有空茶盞，已被雨水蓄滿，但放眼望去，這裡並沒有新衣服，尤其是小孩穿的。

她耐著性子又找了一圈，仍是沒找到，卻被石碑上的字吸引了注意力。

碑上刻著的是「功昭後人，德炳丹青。越祖墓。」

這是那位老祖宗的墓。

王婆子帶著孫子偷吃的是老祖宗的貢品。

字體鮮紅，在愈發強烈的雨水沖洗下漸漸溢出血紅色。

許蔚手肘一涼。

小孩不知不覺又貼了上來，緊緊挨著她，渾身涼得如墳碑一般，像是要在她身上取暖。

他抬頭沖許蔚大張著嘴笑，笑容很快變了形，越擴越大。

四周的土牆高大了幾分，狀似要聚攏過來，來時的開口變小了許多，從能容兩人通過縮成了半人寬。

許蔚推開小孩，雨勢大到打在身上難以穩住身形。她仿佛置身於起伏的湖水中，密集的雨幕壓得人無法喘息，只能吃力地撥動雙腿，踩在老人屍體上。

一刀一刀，割下肉盛在碗裡，與蓄滿水的茶杯併到一起。

小孩抱住她的腿，沉得如同墜了一個成年人，不讓她動作。

許蔚用力踹開他，在墳墓四周翻找。

什麼都沒找到。

小孩鍥而不捨，如影子般跟在身後，時而用手觸碰。

許蔚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飛速流逝。

她抬頭望一眼天空，烏雲沉沉地壓了下來，越來越近，仿佛下一秒就要籠罩進這小小的、將要完全封閉的墳塋。

小男孩臉上的笑咧得越來越大，占據了半個臉龐，他舔著舌頭，視線一寸不離地跟著眼前人。

手腕被帶著鋒利觸感的東西剮蹭了一下，許蔚低頭，在傾盆的雨勢里差點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