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蔓不知該如何接話, 她極少和向熠用這種調侃的語氣溝通，好像他們是很親近的朋友一樣。

她絞盡腦汁思考向熠平時和朋友們的互動, 最後只是弱弱地說：「可以呀……」

但答應下來, 她又覺得後悔。讓向熠蹭飯？家裡並不是很寬敞, 客廳窄□□仄，況且她做的飯也不能說很好吃, 只是勉強能入口而已……

打退堂鼓的時候, 他們已經來到了車棚前。

向熠熟練地從車棚里拉出來一輛有后座的自行車,勾起剎車片，他抬了抬下巴, 「喏，上來。」

黎蔓：「……」

她來的一般很早，向熠一般都是恰好踩著點到的。黎蔓聽多了學校里亂七八糟的傳聞，向熠是坐著七人座的勞斯萊斯上學，開著哈雷摩托單刀直入卡著門禁進校門，什麼亂七八糟的載具都有，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向熠上學的交通工具是這麼一輛破舊到掉漆了的自行車，很普通。

她坐了上去，雙手乖巧地抓住了座板前面的把手。

今天的經歷絕對是進入高中以來最為奇妙的一天，不知為何總給她一種不真實的感覺。遠在天邊的人就這樣噗通一聲，掉在了她的面前，興奮的同時又開始不安。

少年的校服有股很乾淨的香味，淡淡的花香被陽光曬得蓬鬆，像是懶洋洋在太陽下舒展枝葉的向日葵。被風吹散的衣角撲到她的面頰，似乎要將她整個人拉入同樣明亮的陽光下。黎蔓升起了被他擁抱的詭異錯覺，一聲不吭地抓緊了手下的欄杆。

她知道自己不該升起這種妄念。越是接近就越會痛苦。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和向熠並不在一個世界，哪怕有幸能考入一個大學，也無法真正走到一路。只是和他保持偶爾說說話的普通朋友關係，已經是中彩票的運氣了。

她想到家裡懷著孕每天噁心得什麼都吃不下的媽媽，又或者是疏於照顧家庭，為了開電器店而不見蹤影的爸爸。心情忽然一下子變得糟糕起來。她其實並不想要向熠見到這一幕，哪怕只是打開陳舊的家門，並不美好的幕布蓋住的一角會鋪天蓋地地將所有的晦暗暴露在他的眼下，這足以讓她惶恐。

腦海里胡思亂想著，她突然很想跳車逃跑。

在一段下坡路，向熠突然剎車。黎蔓被帶得往前撲，不由自主地拽住了他的衣服，而鼻子已經撞上了他的後背。

向熠連忙找了地方停下車。黎蔓被撞得眼前發暈，鼻子也很痛。她捂著臉，眼角已經可憐地掛下了淚珠。

少年慌亂地捧起她的臉：「很痛嗎？對不起，前面有個坑我想要避開的。」他輕輕地撥開黎蔓的手，「我看看。」

她像是藏在蚌殼裡的貝，一點點被剝開堅硬的外殼，一張紅通通的臉展露在他的面前。眼睛被生理性溢出的眼淚糊成一片。修長的手指搭在了她的鼻樑上，她小聲抽了口氣。

「……還是很痛嗎？」

他揉了揉她的鼻樑，順便用乾淨的袖子擦掉了她的眼淚。

「對不起。」他再次道歉，語氣充滿內疚。

黎蔓被撞得眼冒金星，緩了好一會兒才帶著鼻音回應：「我沒事了。」

只有被撞的那一下是劇痛的，嗅覺短暫失靈，只感覺一陣酸麻，仿佛鼻子被人摘掉了一樣。她下意識抬手想要摸摸鼻子還在不在原位，卻抓到了向熠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