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林清這副模樣, 倪允斟真恨不得三下兩下就給他扒了,如此環境,他還能掙扎不成?心內惱火, 卻又忍耐不得發作,否則他真是個登徒子了。
奪人所愛,強取豪奪,倪允斟想,自己還沒下作到那種程度。
「擇之, 你不要生氣。」林清見他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溫言娓娓:「實話跟你說了吧,不知為何,見到你我總是很歡喜, 這並非我們之間的那種合作。想必也有某種緣分,讓我對你提防不起來,說來也怪, 你分明是我最該提防之人。」
林清話語誠懇,倪允斟瞅了他一眼, 神色逐漸緩和,卻也難掩譏諷,「哼, 又開始了。」
林清不會他的嘲諷, 反而抬眼凝望他,「擇之,這些年, 你應該很辛苦罷?」
「你,你為何如此問?」面對突如其來的關心,倪允斟有些許詫異。
林清嘆息,內心道,為何如此問?
你最敬仰的老師,死於我父親抄斬的後兩年,你問我為何如此問?
「如今我做了老師,才知曉師生情深,若我猜測沒錯,那夏炎指揮使於你而言如師如父,你年少時失去他,獨自一人行走這北鎮撫司,如今高至鎮撫使,其中艱辛,難以想像。」
一提起夏炎,倪允斟神色便認真起來,不再戲謔,甚至浮上淡淡哀傷。
他淒切一笑。
「路途艱辛,不也是走過來了?你倒是調查得深,沒錯,夏炎對我來說,亦師亦父,不是他,我早和我那幼弟死在了寧中的荒野里,叫野狼給分食了。」見林清聽得認真,倪允斟也打開了心懷,鮮少提及的事,也湧上心頭,到了嘴邊。
或許是情意作祟,又或是互相交換信任,倪允斟悵然道:「他收我為徒,教我武功,帶我進鎮撫司……可就因為替友人作保,落得個那種下場。昔日裡關押刑犯的詔獄,足足折磨他一年多,叫他受盡鼎鑊刀鋸,筋脈盡斷,死無尊嚴……」
「為了護我,他把我過繼到當今指揮使荀慮名下,荀慮將我看的緊,怕我惹出什麼事端,又招來禍事。那時,我想盡辦法混進詔獄裡,就想見一見他…… 或許,若是再不相見,以後就見不著了。」
「你見到了嗎?」
倪允斟笑得瑟然,「見到了,那時我十歲,個子小,又對北鎮撫司熟門熟路的,在師父幾名下屬的幫助下,終是在一雨夜見到了……」
「見善,你可知曉,我看到了什麼麼?」
林清凝眉搖頭,此際,倪允斟已是紅了雙眸,視線氤氳在茶湯漂浮而起的熱霧中,飄向極遠之地。
「我看到了,無數蛆蟲在血肉上鑽拱、蠕動,腐肉散發惡臭。他衣不蔽體、濕漉漉地靠在一堵發了霉的牆上,身子骨癱軟,好似摁一摁就可滲出腥黃的膿水來。一道慘澹白光下,他的眼皮耷拉著,可眼睛依舊明亮,還是那個昔日威風凜凜的指揮使大人。我看得見,真的,見善,他還在笑,笑著,卻很哀傷。落得那個境地,他似乎一點都不後悔,分明聖上說只要他認個錯,承認那林可言的確謀了反,就讓他出來官復原職。可他不認,他就是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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