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抬頭與他對視,像是才看見他臉上的紅痕,抬手輕輕碰了一下,心疼地問:「你爹打的嗎?下手這麼重?」
高觀啟抽了抽嘴角,落寞笑道:「在他眼裡,我做什麼都是錯。在他眼裡,我只是個心腸歹毒,連手足兄弟也可以見死不救的人。」
青年迷糊道:「這又是哪門子的事?」
高觀啟說:「陛下以為,季氏那幾個餘孽的下落是從哪裡查出的?魏凌生手眼通天,多年來瞞得密不透風,為何突然就鬧得人盡皆知了?是我大哥從幾位江湖遊俠的口中探聽出蛛絲馬跡,順藤摸瓜,才明了背後真相。」
高觀啟捂著自己紅腫未消的臉,情緒複雜道:「只是他太過膽大,以為身邊有一應高手定能保他周全,執意留在華陽城裡,還正面遇上了宋回涯。部署完幾件要事後,再沒了下落。如今想來,怕是叫陸向澤給暗殺了。魏凌生見瞞不住,索性將計就計,才有了今日種種。」
青年當即憤憤不平道:「這與你有什麼干係?也能怨得了你?二郎,你沒錯,是你爹太偏心!」
高觀啟聞言,既大為感動又很是惆悵,萬種委屈無從分說,緊抿著唇角說:「陛下,世上也只有你會認為,這是我父親的錯。」
青年靠近過去,與他並著肩安撫道:「二郎,你是個聰明人,滿朝文武,也只有你最懂朕。」
高觀啟胸膛起伏,垂著腦袋沒有說話。
青年彎下腰,去看他的表情,擔心他是哭了。見他只是皺著張臉,怏怏不樂地出神,遂握了握他僵直的手。
青年曲起膝蓋,愁眉苦臉地問:「二郎,你說,那個姓季的小雜種該怎麼辦?」
高觀啟不假思索道:「放了。帶他回京,是最大的錯誤。既不能斃命,本不該亮刀。應將人牢牢藏在手裡。」
年輕的君王抉擇不定,又去撥弄起面前的一堆棋子,說:「可他是季氏餘孽,放虎歸山,我總是不安心。若是再出一個陸向澤,該如何是好?」
高觀啟恢復過來,反問他:「陛下,哪裡是山,誰又是虎呢?如今宋回涯與陸向澤都在京城,想要在他二人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剷除那小子,只怕會弄巧成拙,平添事端。陛下若實放不下,將他送出京城,餘下的事交給我就好。想來陸向澤不敢明目張胆地遣人護送。伺機殺那麼一個廢物,輕而易舉。死在外頭,總與陛下不相干了。」
青年問:「宋回涯何時回來的?」
「與我前後腳。」高觀啟說,「這一路她都溜貓逗狗似地跟在我身後,所以我才篤定她別有用心。陛下如若沉不住氣,只怕又要中他們圈套。您但凡一動念頭,狹隘短視的帽子就得落您頭上了。」
青年還是憂慮搖頭:「當年宋回涯便是這樣逃出生天的。」
高觀啟耐心地說:「是我父親太小覷不留山了。可世上也不會有第二個不留山了。」
青年終於被說動,轉而問:「你手上還有多少可用之人?」
高觀啟將收拾好的棋子抓進瓷罐里,風輕雲淡地道:「謝仲初雖然死了,可樹下的獼猴都還在等著吃飯呢。猛虎擒兔,亦盡全力,陛下放心。」
青年點頭,與他一起收拾滿地的狼藉,抬頭朝他露出欣慰的笑臉:「二郎,只有你是真心為了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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