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間，她好似看見一白髮老者拿了一隻漂亮的紙鳶笑著向她走來。

謝鳳嫣突然覺得好累，虛弱哽咽道，「徐爺爺，我怕。」

她是謝氏千金，養得比公主還嬌貴，可是謝氏傾覆後她親眼看見過人間煉獄，他們將族人的皮一張張扒下，用他們的身子煉油，謝氏女眷為了不被折辱皆死於自裁，可即便如此那些禽獸也不放過她們，他們剝了她們衣裙曝於眾目之下，他們品頭論足把她們當成物件把玩。

她的高傲和自尊也是經歷過至暗時刻才被徹底粉碎了。

所以蕭泗水和顧秉淳威脅她時她那麼輕易就妥協了，因為她怕。

崔承業是宿命里最後一道救贖，錯過了他，便是天道也無能為力。

謝鳳嫣咽下最後一口氣，雙眸死死盯著虛空，徹底沒了呼吸。

……

第466章 天道劇目

謝鳳嫣一死徹底嚇傻了陳母，方才顧妙音冒著被雷劈的殺人架勢，簡直比地獄羅剎還可怕，連主家娘子都死了，他們哪還有活路？

陳述全身無法動彈，眼看著謝鳳嫣在自己眼前斷氣，心中竟平靜到毫無波瀾。他微微蹙眉，抬眸看向庭院中央的謝靈毓。

彼時，雷劫尚在，但不知為何遲遲沒有落下。

謝靈毓將顧妙音抱在懷裡，垂眸替她擦著嘴角的血漬。

頭頂的烏雲如濃墨散入清水不斷向四周暈染，九霄之上的雷雲聲聲如盤古鐘鳴盛衰不絕，每一聲雷鳴天際便閃過白晝，謝靈毓整張臉都逆外光影中，眼底的陰翳讓他看上去與平時矜貴的模樣大不相同。

苗千機被顧妙音推開便一直不敢靠近，眼睜睜看著她被三道雷劫劈身，每一次她都能聽見骨裂的聲音，便是未曾經歷也知道這痛定是疼得死去活來。

但顧妙音一聲不哼，要不是被謝靈毓抓進懷裡她還想起身反抗。

「謝靈毓，放開我。」

謝靈毓將她死死箍在懷裡，扣著她的腦勺貼近自己的胸口，他用了很大的力氣，顧妙音掙脫無果索性張口咬他。

謝靈毓淡淡鉗住她的下巴，大拇指抵住她的下唇，「這就生氣了？」

顧妙音猩紅的眼底滿是不甘，她不是生氣，是覺得挫敗。

方才那一刻，她才猛然清醒，原來她再努力再不屈，對浩海無邊的蒼穹來說，她就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

這天下其實就是他們所有人的宿命重疊在一起合演的一場劇目。

有人是這場劇目里舉足輕重的角色，所以這類人理所當然得到天道的偏愛，而她，就像畫本子裡一個無足輕重的甲乙丙丁，這場劇目不需要她推動劇情，也不需要她鋪墊情緒，她是可以被隨意抹殺的存在。

這樣的經歷謝靈毓有過無數次，這天下間沒有人比他更明白不可扭轉的挫敗，所以也沒有人比他更懂顧妙音此時的不甘。

她明明已經很強了，明明已經算好了一切，為什麼天道還要她輸？

謝靈毓垂眸，將複雜的情緒掩下，指腹帶過她唇角的血漬，啞聲道，「先養傷。」

顧妙音沉默片刻，仰起頭望著上空的雷劫，「你先放我下來。」

「轟隆——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