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男人的視線也並未落在她的身上，而是拾起不知什麼時候掉落在地上的毯子替靠在床尾睡著的閔梓蓋上，然後稍稍彎腰，一把抱起她，朝著門外走去。

黑風衣的一角從眼前晃過，湯婆婆下意識屏住呼吸，完全忘記自己早就不用呼吸這件事。

青白的臉現在比窗戶紙還煞白，她只求著這人看不見她。

走至門口時，男人停住腳步，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她臉上的血痕已經凝固，不再出血，然而還是有些礙眼。

他側目看了眼不見小的雨勢，縱然烏雲密布，雷電交加，清透的月光仍舊固執地灑遍大地。

按照規則，今晚會死一個人，作為白燈葬的亡者。

不過，他突然不是很想守規則。

就當是敬這一輪明月吧。

「貪慾者，判死。」

與之前溫柔的嗓音大相逕庭，這五個字出口成訣，以一種極為古怪的嗓音緩緩念出來，極具審判的意味。

湯婆婆不好的預感到達高點，剎那間空間扭曲，眩暈感迫使她不得不閉上眼。

等到睜開眼時，原本安靜整潔的旅店房間陡然變成一方黑漆漆的空間。

她躺在裡面，完全不能動彈，連嘴唇反覆張合，都無法發出聲音。

只能眼咕嚕瘋狂轉，突然，她頓住了。

目光落在黑色木板上密密麻麻的符文。

猩紅的血液還沒幹，往下滴著，砸在她的嘴上。

鐵鏽味在口腔里炸開。

湯婆婆驀地感到一陣眩暈，隨即便是瘋狂的掙扎，發出悶哼的聲響。

然而一切都無濟於事。

厚重的棺材隔絕了一切聲音，直至天邊乍亮，雞鳴聲在整個村子接二連三響起。

許多腳步聲衝進來，人們圍著棺材祝禱。

他們點上了白燈籠。

湯婆婆的動作放緩，直至停住。

身體裡的血肉開始如天晴雪時融化成水，沒有血肉的支撐，一雙眼珠子耷在皮上，瞳孔縮小。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死在了為閔梓準備的棺材裡。

為什麼那個人能夠突破規則。

太多的疑問她再也問不出口，只能眼珠睜大看著許多黑影撲上她身下的血水開始吸吮起來。

那些黑影的臉很猙獰，但又很熟悉。

黑房子牆上的各類畫卷隨著風緩緩飄動。

藺如晦念出那一句後，垂頭看著懷中的閔梓，似乎他的那一句扯動了她身體裡的東西。

已然睡熟的她忍不住皺眉，一副欲醒的模樣。

他抬起手指，指尖落在閔梓的眉心上，薄唇稍稍動了動，輕語消失在安靜的房間裡。

懷中之人眉頭鬆開，復又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