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她緩緩從廳中走出,順著廊廡,獨自踱步,往後山而去。後山寄養的人已經分散到了各府,此時那裡一片空寂。她不過是想走一走,將白日堆砌的壞情緒拋給夜風,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楚楚去了宮中,為皇后安胎,雲閣和星台受了驚嚇,躲在了屋中。這樣也好,就她一個人,緩緩地往前走,孤寂也好,失落也罷,不過都是暫時的。沒道為了別人的恣睢和陰狠,懲罰和為難自己。
秋風蕭瑟,吹在臉上,寒意凌冽。
她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不輕不重,不徐不疾,就那樣跟著自己,如影子一般。驀然回首,一個清瘦的身影就站在不遠處,仍如平日所見一般,帶著幾分靦腆,幾分矜持。
「宣陽,你跟著我做什麼?」靈徽沒有驚慌,只是對著幽冷空寂的風,無奈苦笑。
自從被長公主賜給她為奴,這個人就一直很低調,力圖將自己活成一個影子一般。她需要時,他會出現,不言不語地做完事情,默默告退。她不需要時,他便消失在她的視野中,仿佛從未有過他這個人一般。
聽雲閣說,他極愛讀書,觀中書不多,他便找道家經書來讀,連焚燒給天地的祭文都不放過。
這般求知若渴的人,應該算不得什麼心思陰狠之輩。於是靈徽也樂得成全,從謝衍那裡借了些經史子集給他看。得了那些,他便更忙了,常常整日不見人,也算給了彼此一個清淨。
今日他不看書,卻出現在了這裡,靈徽有些不解,正猜測他是不是受了長公主的指使,需要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就聽他開了口:「女君心中,似有不豫之事?」
靈徽沒料到他會這樣問,頓了一下,笑道:「沒有,不過是隨意走走。你今日不讀書嗎?怎也有了閒情散步?」
宣陽低頭,莞爾笑道:「也只有在女君這裡,會這般對待一個奴僕。」
靈徽知道他的意思,就順著這話說了下去:「我聽說你出身書香門第,學識不錯,若非經歷戰亂流離,也絕不會落到賣身為奴的境地。既然如此,我也不該多為難你,放奴文書我已呈給了官府,待文書通過,你便可離開。天地遼闊,該去哪裡,你自己做主吧。」
「女君好心,奴不勝感激。」他向著靈徽走近了幾步,一張清秀白皙的面龐被月光籠罩著,無端讓人憐惜。
靈徽不慣與人親近,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而他渾然未覺,繼續逼近她:「女君想必遇到了麻煩,若蒙不棄,奴願獻上一計,可令女君展顏。」
靈徽頓住了身體,狐疑地看向對方。
宣陽慢慢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尚未等她回味過來,便又站直了身體,拱了拱手,十分鄭重地行了個大禮,道:「登高必跌重,非如此,不足以報仇,女君萬萬不可心軟。」
他似乎有洞察人心的本事,見靈徽仍猶豫,又補了一句:「奴不叫什麼宣陽,奴叫令狐望,字德音。長公主為報復零陵太守方鏡,連他府中的其他胥吏也不放過。我阿父原本是方鏡手下的舍人,無端遭連累被誅殺,她因見我相貌不差,未曾殺我,卻將我放在府中,極盡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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