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一直憋著的眼淚忽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說不好是喜悅於不必受罰,還是感動於他幫她擔了罪名,甚或是氣他剛剛故意嚇她逗她的委屈,也許都有一些。又或者,只因適才太害怕太緊張,似是一塊大石頭被高高舉起,眼看就要向她砸下來,結果又被輕輕放下,張弛之間落差太大,轉得太快,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這件事就那麼過去了,她後來才知道,二爺當日並不是故意胡說來嚇她,那硯台當真是從老太爺那輩傳下來的,到底有多貴重她不知道,但傳了兩三輩的,肯定是個好東西。
她想,大爺當日也一定是看穿了二爺的謊言,只不過沒與她計較,兩兄弟一起幫她把那塊懸在她頭頂的大石頭輕輕放下。或許對他們來說,只是一件無足掛齒的小事,算不得什麼,但對當時的她來說,卻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了。
因著這事,她更加確信自己是進了一戶好人家,做事愈發謹慎小心,傾心盡力,慢慢得了主子的青眼。
也因著這事,容少卿記得了她,後來再見,偶爾還會和她逗趣,說她欠了他一個好大的人情,旁人聽了問是怎麼回事,他便故作神秘地笑說這是我和芸香的秘密。
她初時還有些惶恐,知道在大戶人家做事,很忌諱和爺們有什麼不合宜的親近,即便主子不惱,單是下人間的說嘴便讓人受不得。只後來跟著主子近身伺候得時候久了,漸漸熟悉了這位二爺的性情,才徹底放開沒那麼多顧忌,每每也會回他兩句打趣。
那時的容少卿,青春年少,意氣風發,臉上總是帶著笑,哪怕才被容老爺罰抄罰跪,甚至送到深山裡吃苦修行,也從沒見他露過一絲愁容,才挨了一頓板子,轉回身便能笑嘻嘻地說笑話哄容老夫人開心,甚或和她逗趣。下人們私下裡常說,咱們家這位二爺是從娘胎里自帶了艷陽天出來的,天大的事兒都愁不了他,甚至旁人只從他身邊多待一會兒,都似借了他的艷陽一般,暖和。
夜色漸沉,芸香送走家人,回了裡屋,容少卿還是剛剛那個姿勢,睡得很沉,衣服因著那一番折騰,又髒又皺地在身上扭著。她幫他來回翻了翻身,把衣服扯平讓他更舒服些,又拿了條被子幫他蓋上,及後便回了外屋,借著油燈做針線活。
四更天的時候,容少卿從夢中驚醒,腦袋昏昏沉沉的,待冷汗下去,定了心神,才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腦袋還是木的,完全記不得自己睡下前的事,似乎是在他家大門外躺過,又或許只是做夢,容少卿記不得了,看了看陌生的房間,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又按了按自己身下這個占了小半間屋子的石床,和曾經那張床有些像,可又差得遠,一時間又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夢中。
他愣了愣,仔細回想,或許這是酒館後院兒?
探身撩了下窗簾,摸黑沒找到窗栓,索性起身下了地,掀了帘子去了外屋,待眼睛適應了屋內的光線,看清不遠處桌邊的躺椅上,歪躺著一個女人。
他疑惑著走近,不用湊上去細細辨認,也一眼認出這是芸香。
腦中閃過些片段,他被酒館夥計架出來摔倒地上的時候,似乎是聽到過她的聲音……
所以……這是她家?是她把他帶回來的?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晨雨小说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