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了個女生,」他接著說,「她明天要交的英文翻譯還沒做完,我就先送她回學校了。」
「風流。」徐志懷道。「這麼風流讀機電工程。」
周率典禁不住他的調侃那般,站起身,臉轉過去,手背搓了搓臉。
「那女學生叫什麼名字?」
「詩韻,」他面龐微垂,睫毛在白皙的肌膚上投下一小片陰影。「謝詩韻……」
徐志懷見謝詩韻的第一眼,就不大喜歡她。
個兒太高,人太壯,講話的口氣太硬太乾脆,留著最時興的波波頭,十有八九是個刁鑽的女人。
同樣,謝詩韻對徐志懷的印象也不大好。緣是在見面之前,她就聽說南洋公學電機工程系有個「精神病」,性格傲慢得出奇,曾多次在聯誼會上對其他學校的學生指指點點,說他們腦子太笨。因而每次聚會,徐志懷若是在場,她便會提醒同去的女伴——千萬別被徐霜月那張還不錯的臉蛋欺騙到!他這個人,自大至極,毫無紳士風度,看誰都是蠢貨,決不能與之交往!每每講完,她還會暗自嘟囔一句:「搞不懂率典怎麼會和那種人當朋友。」
其實徐志懷也奇怪,自己為什麼會跟周率典作朋友。他一貫厭惡蠢貨,尤其是滿口振興中華,實則誇誇其談的蠢貨。但周率典不一樣,他確是有一套行動計劃:每周日會去夜校培訓工人,發傳單號召上海市民支持國貨,給謝詩韻參演的愛國話劇社搬凳子,給前來看話劇的觀眾發水果……徐志懷有空,也常常和他一起,到街上發傳單,為話劇社寫幾幅大字。
南洋公學的第四學期,有一門高等數學,由蘇榮明教授擔任授課教員。這是一門基礎課,蘇教授又是出了名的課堂紀律鬆散,給分爽快,因此,不少學生動了逃課的心思,周率典便是其中之一。
在他的慫恿下,向來對數學自負的徐志懷,也跟著逃課,甚至逃的比慫恿者還要厲害。風和日暖的午後,他騎著自行車去給做學報聯繫GG商,跟他們扯皮投資金額和GG位的大小,每談成一筆,心中便洋溢著難以言表的舒暢。若是遇到小考,他就在前一夜,靠沈從之的課堂筆記自學。
這樣一直混到期末,徐志懷進入考場,傻眼了。被一代代的學長們奉為全校最能混日子的蘇榮明教授,居然在今年的考試下了狠手。考試結束,電機工程系哀聲一片。徐志懷也沒底,跟同學們核了答案,一番估算後,猜測自己大概能及格。然而對他這樣要強的人來說,「及格」二字,已足夠羞恥。
但真正羞恥的是公示成績那天,徐志懷站在榜單前,找了很久,最終在標紅的補考那一欄,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原是蘇教授今年改了批卷方式,跟美國來的湯姆森教授學習,採用扣分制。每錯一題扣分,能連續扣到負分。而徐志懷就是以零點三分之差進入掛科行列的倒霉蛋。他面對著通紅的公示成績,臉色鐵青。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們全宿舍都掛了,今年高等數學的合格率不足百分之十五。
掛科在南洋公學稀鬆平常,沒補考過,真不能說讀過這所學校。可令徐志懷難受的是,放榜後他重新算了一遍,結論是哪怕按扣分制,自己也能過及格線,而不是去補考。
他越想越睡不著覺,某天,一掀被窩,跑到跟著蘇榮明做畢業論文的學長處,要來蘇教授家的住址,然後騎著自行車,跑到了南京路。
洋房老舊,他踩著吱呀怪叫的樓梯上樓,敲門七八下,「咯——」一聲,緊閉的房門開出一道縫隙。徐志懷平視過去,沒瞧見人,再低頭,瞧見一個八九歲的女孩,仰著頭,警惕地打量自己。<="<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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