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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他下顎,輕輕湊了過來。幽茫的香氣漸近,束元洲卻倏地清醒過來。

他又在做夢了。

一個卑劣的懦夫,屈辱的夫君,竟還肖想著被擄走的妻子。

他在夢中期冀著她的諒解,期冀著她還要他。

束元洲微怔地望著帳篷的頂,不明白一個男人為何會卑劣到用夢境作撫慰。

他失神許久,緩緩坐了起來。帳篷外的篝火依舊燃著,烈而暖的紅光印得帳內微明,他發覺自己衣衫輕濕,仿佛背離篝火獨自向叢林中走去,將一整個夜霧穿行而過。

翌日,一夜時夢時醒的束元洲用完藥,問司玉書他們離妖還有多遠。

「奇怪,」司玉書運用秘術查探後道,「昨夜探查時還遠著,一夜之間就近了。」

當初束元洲與蒼鷲打鬥時雙雙受傷,蒼鷲受傷後滴落的血、被斬斷的髮絲都被束元洲收集起來,司玉書靠著這些用秘術追蹤妖氣,探查蒼鷲到底在何方。

事實上,渭城與磐城這兩座城中,渭城離束元洲更遠,而蒼鷲一夜間行數百里從渭城抵達磐城是往回走,離束元洲更近了。

「還需多久。」束元洲擱下藥碗,神情沉靜。

「半日,」司玉書道,「就在磐城。」

……

白日的磐城並沒有多熱鬧,阿忘披著蒼鷲的黑斗篷走在巷道里,這裡歷經風雨的石瓦微微泛出冷而倦怠的灰白,雨水洗淨的塵埃時光又增添,一層淨一層髒。

阿忘瞧見牆沿處有花探出來,將古舊腐蝕斑駁的灰牆添上春的生之樂,舊日的故事染上新生的柔情,等待著新人開唱。

舞台上換了一輪又一輪的人,而戲曲仍然舊花樣。阿忘走到牆角,輕輕撫弄那白而弱的小花。蒼鷲靜靜看著,並沒有催促她快些選擇吃食,吃完進妖山。

「妖山里也有許多花朵麼,」阿忘問,「還是蠻荒得只有紅土。」

蒼鷲思索著怎樣回答,他的遲疑太漫長,阿忘收回撫花的手,並未將它摘下。

「我只是想知道,」阿忘恬淡笑著,「埋骨之地是否如人間一般美麗。」

「這是我生的地方,卻非我死的歸宿,」阿忘輕嘆口氣,「也不知死在妖山能不能去到人間的陰曹地府,若下輩子只能做你等妖類,我就不投胎了。」

「有花,」蒼鷲道,「很多。紅土,也很多。」

「血肉淋漓的土地,也能開出無知無覺的春花,」阿忘道,「一件幸事。」

蒼鷲不喜歡她這樣悲涼的語氣,哪怕她嬌嬌軟軟地嘲諷他,也比此刻好。

「吃飯吧。」他選擇轉移話題。

「能吃你就好了,」阿忘笑了下,「你可以食用我,我卻只能食用無思想之物,真是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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