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森涼,將那婢女的臉龐照得格外清晰。
她此刻面色慘白,眼角淚痕尚且未乾,頭上髮髻凌亂,雙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又無力開口。
聞言,她頗有些狼狽的低下頭來,聲若蚊蠅地道:「杖刑……亦或發賣。」
「不錯。」
聞人珏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又要離去。
婢女咬了咬銀牙,像是暗暗下定了什麼決心,撲通一聲跪於地面,抬手抓握住了他的袍角。
「郎君!」
染有些許血跡的面上倏然落下兩行淚來,女子語氣帶有哭腔,吐字不甚清晰地同他解釋道:「可二爺今天喝了好幾盅酒,動起手來一點兒也不曉得收斂著力道,您今晚若是不過去,夫人恐怕真的會沒命的……這事,這事若是被傳到外頭去,對您的名聲、與聞人府的名聲到底是……」
聞人珏眼底泛起陰鬱之色,神光晦暗寒涼,喉間驀然發出幾聲哂笑。
當真是諷刺,世人以蘭澤聞人氏夫妻和睦、子女恭孝傳為一樁美談,殊不知,這美談佳話背後卻儘是骯髒不堪的底色。
聞人世家盡產瘋子,金玉外表之下全都收斂著一副猙獰嘴臉。
他們也只有夾著尾巴做人,不叫本性暴露於世人眼中,方能被外人所接受,安然享有眼下的一切權與名。
那笑聲中透露出的沁骨寒意,叫跪著的婢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強忍著拔腿逃離的欲望,怯怯地鬆開了抓著他袍角的手。
聞人珏靜默片刻,終是在她希冀的目光中轉了腳下方向,不急不緩地抬步朝那處院子走去。
愈靠近主屋,耳邊那尖細的哭聲便愈是清晰,吵得人心煩躁。
直待皂靴踏入房中,一個巨物迎面便向他腳邊砸來。
黑影在空中划過一道驚心動魄的弧線,伴隨著輕微的呼嘯聲,似預警著即將到來的巨大衝擊。
聞人珏仿佛對此早有預料一般,從容自若地往後退開了一步,恰好叫那瓷瓶在距離他三尺遠的地方墜地。
剎那間,瓷瓶破裂所發出的響聲幾乎能震破人耳膜,價值百金的寶瓶四分五裂,瓷片猶如爆竹炸開,於地面四濺,閃爍著冷冽光芒。
瓶裂水迸,聞人珏被濺了一身水珠,眉宇間卻未有一絲波瀾。
唇邊的那抹笑意仍舊完美無缺,像極了一尊形容俊美,卻毫無生氣的玉雕觀音像。
「誰許你進來的!出去!」見未砸中他,聞人二爺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頸間青筋暴起,如若一隻咆哮的野獸大張著雙臂嘶吼。
他靜靜地目視前方,打量著自己那滿臉怒容的父親。全然不為他的話語所激怒,語氣仍是淡淡的。
「吾不是吩咐過,莫要叫二爺沾一滴酒的麼,他神志不清,你們這些下人難道也被豬油糊了腦子,跟著神志不清了麼?還不快將人帶下去,灌幾碗醒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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