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十年的校曹,他曾以為,十年了,他們都向前走了,曾經,永遠是回不去了。
可這十年,他卻在每個不經意地瞬間憶起她幼時見到他會歡喜地喚他一聲孟哥哥的模樣。他被這回憶和痛苦反覆地鞭撻折磨。
後來,每逢路過她的醫館,他都會看到她在行醫抓藥。
他要一包決明子,她不抬頭,淡淡地告訴他,十文錢,然後,不理他,轉身再去稱她的藥材。
他握著他的藥,獨自走回親軍都尉府。
十年的親軍都尉府校曹,
他終於看著那些仇人一個又死了。他心裡談不上多歡喜,談不上多痛快,甚至可以說無甚情緒。他只是覺得,他應該這麼做,他只能這麼做。
後來,當時陛下和他反目。反對他的一本本奏摺參上去,說他依仗權勢,玩弄手段,紊亂綱紀,欺上瞞下。
他們毫不留情地把他給他們的痛苦,又在詔獄中一一還給了他,他們也揮鞭質問他,一一數著他的罪行。
他們也說,他們是為了。不知道為何,他當時,只覺得可笑,他生平頭回笑得那般暢快,是在詔獄中。
待到他被拴套在牛車之上的時候。他眼前不是那些仇人,也不是他無疾而終的抱負。
他眼前,是一個扎著雙螺髻穿著絳紅色小襖的小女娘,精緻的小臉隱在呵氣之中,她拿烏溜溜的眼睛,充滿希冀地望著他。
她說要他陪她一起去摘梅子。她笑盈盈地,嘴角綻著兩個笑渦。她委屈地,不舍地看著他,她說她會把梅子都摘下來,再釀成酒,做成酥酪,送給他。
可他沒應。
是從什麼時候起,他再也不能,再也不敢靠近她。
當他明白,他語重心長的阿爹,同他說的一句珍惜眼前人的意思,那命運的繩索已經捆縛住他的頭顱和四肢。
他玩弄了一輩子得到權術,可終究被權術玩弄。
他,卻再也等不到她的酥酪和梅酒。
他後悔嗎?好像,也不後悔,他只是能做的事,可他的阿娘回不來了,他的阿爹回不來了,至於她……
若是,能從頭再來,他能做的更好嗎?他忽然落了淚。
他想起最後一刻,她為他斂屍的模樣,她……她好像不會再為他動容。
此刻,他望著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呆愣著。
「公子,要到膠州郡了。」
聲音自車頂傳來。
他偏了偏頭,這聲音他很熟,他和他妹妹芷蘭第一見到他,便說他們是他阿娘的忠僕,他們生下來就是為了保護他阿娘一輩子,他彼時不過是個剛踏入上京備考的舉子,他好像沒理他們。
後來他們又見到他,他們說,他阿娘不在了,他們便該護他一輩子。
他沒有再拒絕,後來,他帶他們進了親軍都尉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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