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瑛知道此時此刻絕不應該有任何停頓。
他飛快地開口,沒有任何猶豫:
「臣不敢有任何欺瞞。陛下深恩,臣感念肺腑,可惜天資駑鈍,未能為陛下分憂。今日離開後,我便去相府拜訪,楚相方才接待過鎮北將軍,沒有閉門謝客的理由。我想,該是有可利用的時機才是。」
皇帝眯了眯那隻完好的眼睛,他嗯了一聲,慢慢地說:
「兵部的案子,已經開始查了嗎?」
「開始了,」季瑛說,「任何證據都只會指向楚相手底下的人。鎮北將軍是一個最好的證人,陛下說過,和他談話後他的情緒非常激動。他有軍功在身,楚懷存不敢動他。」
季瑛覺得自己身上的每一個部分仍舊像是被敲碎了般酸痛,他端正地跪著,垂下眼睛望向地面,而非明堂上的帝王。他腦海中無比清晰地浮現出鎮北將軍進京時向他打聽消息時的聲音,但那時候應該沒有任何人聽到他們說了什麼。
於是他大膽地保持了緘默。
「朕會殺一個人,」
季瑛差點以為自己的謊言敗露了,不過,那樣這懲罰就太輕。
老皇帝的聲音嘶啞而怪誕地被宮殿放大,直直地往季瑛耳朵里鑽,「他的死是因為你的怠惰,你沒有達到朕的預料。之後也是如此,你必須將楚懷存視作最大的仇敵,只有撕下他的血肉,朕才願意餵食皇室飼養的狗。」
季瑛知道自己應該感到絕望,事實也確實如此。但重複太多次了,他的心中無法克制地湧起無法忽視的疲憊。即使是痛苦也承受得太多了,太多的痛苦甚至會讓人習慣。
以至於他還能面不改色地叩首謝恩。
他走出宮殿時,再一次站在了白日之下。但他的一部分仍舊永遠地烙印著那間大殿的痕跡,陰冷而濕漉漉的。他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像是在驚訝它們仍舊有血有肉,而不會在日頭下融化,仿佛惡鬼在傳說中被正午的酷熱燒盡。
對了,季瑛想,現在要去相府。
他收回手,深紫色的官袍上,蜿蜒的蛇紋在動作中似乎扭動著蛇聲,嘶嘶地吐著信子。太燙了,太熱了,他倏忽間想到楚懷存冰冷的手,他鉗制住自己手腕時的觸感。那是他記憶里唯一鮮明的觸感。
他瘋狂地想要見到對方。
就像是沙漠裡馬上要渴死的人看到水源。雖然那大概是海市蜃樓,就像是楚相除了冷淡外偶爾露出的其他表情,但他就是不講道理地想。太累了,楚懷存對他態度多漠然都可以,只是不找到支撐大概會很想死,就是這樣的念頭。
馬車停在相府前。
季大人慢慢地踏下了車。他的臉色有一點差,但很快,面具般的濃重的笑意再一次遮住了他真實的情緒。相府的門房像是見了鬼一般看著他。
「我找楚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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