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瑛卻並不意外。若楚懷存不這樣反應,他反而要懷疑今晚這個縱容得有點過分的楚相被誰奪舍了。只是,這樣的態度終究讓他清醒了些。
青魚湖的月光很好,人也很好。
但他本來就沒有資格再和楚懷存走下去,有這樣的契機倒也不賴。季瑛微微垂下眼睛,躲開楚懷存鋒利的目光,低聲說:「不能動就算了,我也不至於沒氣量到非要和一個舉子作對。楚相,後會有期。」
他變卦得很快,不從一而終,非君子也。不過他先前宣誓會對梁客春動手,顯然比他說這句話更讓人相信些。歸根結底,沒什麼人會聽信一個小人多變的讒言,壞事的言論總比好事來的震耳欲聾。
沒什麼人——楚懷存是這樣想的,不過他恐怕自己成了「什麼人」中的一員。
「後會有期。」他說,看見季瑛的背影停了停。
他總會弄明白季瑛這個人的。
*
楚懷存見到梁客春時,他正在焦急地從青石的這頭踱步到那頭,臉上倒還掛著淚痕,仿佛真哭過一場,神情卻帶著緊張和惶恐。直到聽到腳步聲,他才定了定心,轉過身向楚懷存行禮。
他方才差點成為了朝中頭號奸佞的眼中釘,他或許不知道,也可能心知肚明。
「楚相,」他恭敬道,「貿然請見,情非得已,我實在……」
等到真見到楚懷存,他的話又卡殼了。楚懷存一身上好的料子,綢緞白得像是裁下了一截梨花,暗色的底紋不知是多少繡工熬著眼睛的成果。在這樣的人物面前,被他用冰雪般清冷的眼神一望,很容易讓人覺得自慚形穢,啞口無言。
「梁公子,」楚懷存的態度卻反而溫和了些,「莫要緊張。」
他這樣的態度不是出於對梁客春的特別對待,也不是一時興起。按照歷朝歷代的規範,像是楚懷存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執掌朝政的權臣,對清流總是愈加提防。但楚相卻對這些文鄒鄒的書生有著格外的寬容。
但梁客春反而更加緊張。楚相以禮相待,本來能成一段佳話。
梁舉子向左望了望,是連著天空的青色湖水,往右邊望了望,是高掛空中的一輪銀色月亮。除此之外再無他物。他最後向自己望了望,明白自己滿腔心事,不敢言說。
他覺得腿腳有些發軟,彎了彎膝蓋,忽然聽見了「撲通」一聲。
原來是他已經跪在了楚懷存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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