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東宮的那位,既無楚相手中的將才,又無可堪大任的文士,可仰仗的除了楚相,便是母族的勢力。可誰人不知楚相蔑視王法,不尊王侯?我借用你師父的名頭問問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有想法……對那個位置。」
楚相理解為什麼有那麼多人曾被方先生欺騙了。他嚴肅下來,神情不再帶著一股刻意裝出來的神神叨叨,銀白色的鬍鬚在空中輕輕抖動著,目光炯炯。
他也就如實相告:「確實沒有。」
方先生似乎想要吁出一口氣,中途又想起了什麼,神情黯淡了幾分:
「我也不是故意為難,當今幾位殿下,七殿下尚且年幼,東宮楚相最了解,端王殿下曾是楚相手下敗將。但你若是因為這些真起了不該動的念頭,那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方先生說的是,」楚懷存鎮靜地說,「名不正言不順,天下所不恥也。」
「縱然迫於我的權威,無人敢當面質疑,但人臣的盡頭也就做到這一步了。坐上那個位置,最需要的就是一個名義。天下之大,不止一個京城,縱我有天大的手段,也會有殺不完的反對者來到我面前。只有維持現在這樣——」
方先生嘆了口氣:「只是,唉,我不該自作主張提起的,楚相的思慮比我深得多。」
「若我死了,」反而是楚懷存面色如常地接過了話頭,他漆黑的髮絲如潑墨般落下,和雪白的衣袍,溫潤的佩玉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我會盡我所能保你們的百年安危,到時候也要多多仰仗方先生了。」
「呸,」方先生立刻重重地啐了一口唾沫,對他說的不吉利話表示不滿,「這話可不算數。」
他師父也習慣用這種方式驅散心中的不詳,不過楚相想起的是另一個人。藺家的長子從小被要求風雅和禮儀,在最開始和江湖中行走過的楚懷存接觸時,總會不適應少年口中赤裸裸的流血和死亡。但他當然不能用這種粗俗的方式彌補說出去的話。
那人後來便在他提到糟糕的事時伸手捂住他的嘴,動作仍舊是輕緩好看的,神情卻沒上了憂愁和焦急,溫聲糾正他不許說這樣咒自己的話。
光風霽月的世家公子,連勸說都這樣皎潔明亮,楚懷存偏偏對這招毫無辦法。
楚懷存從回憶里稍稍回過神來,便聽見方先生氣急敗壞地嚷嚷:「就不該說這麼遠的,楚相,這還不是因為你要我給季公子帶話,弄得連我也開始思慮不安了。」
記憶里那個人微微一閃,變成了此時方先生口中提到的季瑛。只是略想一想,那個神色沉戾,蒼白地裹在深紫色官袍中的面孔就這樣浮現在了楚相面前。
連楚懷存都有點驚訝,他究竟怎麼在自己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也?」
楚相微微一頓,隨後自然地重複。
「哎,」方先生又非常做作地嘆了一口氣,「楚相的點子沒有錯,季公子確實配合了許多。他體內的毒性沒了銀針壓制,果然捲土重來,不過這麼一遭下來也沒事了。但是,楚相也該猜知道的,季公子聽了你那句話,便動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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