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應該能認出我。」楚懷存輕聲說。
「他認出你有什麼——」黑書忽然意識到眼前白衣疏放的權臣是什麼意思,他從沙場一步步走向朝野,從輕狂的持劍少年成為勢焰滔天的狼子野心之徒,無非就是為了那一個人,一個殘缺的念頭。
楚懷存碰到了自己的劍。劍柄之下,寒刃閃閃發光,而他的手指隔著劍鞍觸碰它。
在另一邊,就是那個人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儘管他們分別時,楚懷存還沒有成年。但那人第一次慌亂到失去風度地從腰間解下玉佩,塞進他的手中,四周一片硫磺和火焰的氣味,他將楚懷存的手推向胸口,用盡最後的勇氣對他笑了一下:
「抱歉,本來想等成年禮的時候再送你,但我大概沒機會了。」
那枚溫潤的玉佩。楚懷存怕再見時對方認不出自己,所以每天都將他帶在身上。他年少時的衣襟總是因為練劍染上塵土,比起白衣,更習慣穿黑衣。總是一身雪衣的楚相,只是明目張胆在緬懷某個記憶中高潔溫柔的身影而已。他一直在找他,日日年年。
但是,「你遇到我,定會認出來的,你會猜出我有多想要找到你。」
黑書無論如何也寫不出「有什麼用」這幾個字,它第一次看到楚懷存按著劍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著,閉了一下眼睛,啞聲說:「我明白了。」他沒有再問對方明明已經認出自己,為什麼不願相認;也沒有埋怨自己花費的無數時光,繞過的無數圈子。
反正他會找到他,或者反過來。
總會那樣的。
*
春天總要走到底,在它正式告終前,皇帝必須按照慣例進行春祭。
這位常年養尊處優的九五至尊,也只有在這一天,需要在天下面前做做樣子,動一動犁和鋤頭。
禮部已經擬定了今年的流程。天子務農後,便要率領文武百官一同登上京郊最高的丹山,在山頂上設祭天的神壇,祭祀上天,占卜來年的運勢。隨後,在丹山的行宮中設下宴席,邀請群臣共同宴飲,若是天氣合適,還會安排武官在山中狩獵的活動。
楚懷存每天早晨都會練劍,這對他並不算別致的舉動,只不過是日復一日的積習。雪亮的劍光鋒利地將柔軟的緋紅花瓣劃破,動作流暢而有力度,劍鋒堅硬而不是柔韌,流風回雪般。他收劍入鞘,才發現季瑛已經站在桃林外安靜地看了好一會。
他仿佛陷在了劍招里,專注到沒有意識到楚懷存已經走向了他。及到楚相已經站在他面前,季瑛才輕嘆:「我該想些詞誇讚的,但實在想不出合適的形容。也不知楚相明天是想要削掉誰的腦袋?山雀、野狼還是蛇——不,這些都無足輕重。要是哪天楚相要殺我——」
「嗯,」楚懷存順著他胡說八道,接話道,「季大人想要提前留遺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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