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樹若是單單楚相種,還算是恰如其分;若是經了我的手,可不怕污了樹的名聲?」
「樹都種下去了,」
楚懷存鎮靜地說,「季大人總捨不得把它挖出來。那就別想什麼名聲不名聲的了。總歸種樹的另一個人也算不上清白。」
「誰說我捨不得?」
季瑛咬了咬嘴唇,覺得自己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罷了,楚相把我看的一清二楚,我還能怎麼辦?我來這裡其實是通知楚相,下午的登山祭天,乃至後面的射授技藝,楚相至少配合著些,和陛下待在同一個場合,別像現在這樣找不著人。」
「我知道了。」
楚懷存淡淡地應了一聲,季瑛踟躕了一瞬,沒等開口就聽見他對自己說,「我在轎子中更衣,季大人先別走,隨後我同你一塊過去。這樣你交差也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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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春祭場所,接下來的儀式冗長而乏味,看著天下最尊貴的老人笨拙地用鋤頭鋤地,並不比看著一個普通的農人顯得更愉快。今天的太陽也並不很留情,火辣辣地烘烤著大地。
很快,春耕就被宣告結束,宮中御用的禮官滿臉堆笑地小跑到眾人面前,文武百官也被像是趕羊一般趕回來,繞著祭台圍了一圈。禮官用抑揚頓挫的語氣說了一大通漂亮話,他的聲音繃緊,顯然為此準備了很久,在這麼大的場合說話不容有失,否則可是要掉腦袋。
但在場的人也沒怎麼聽他說話。
祭祀的牛羊被抬上祭台,擺好蠟燭,占卜過天象,照例又是一通無可無不可的吉祥話。
很快,一行人就向著丹山的山頂向上去。離開開放的祭台,走進樹木遮蔽的山林,這件事讓人頗為高興。即使是坐在轎子裡,也能感受到更加流通的空氣,帶著林間草木的氣息。不時有車隊驚動了山中的狐狸和刺蝟,也有侍衛率先捕獵到了野兔。
楚懷存坐在轎子裡,試他的那張弓。
一張漂亮的大弓,木頭的顏色很淺,堅硬程度卻非同一般。瑩亮的弓弦在彎月的弓形上緊繃著,撫摸時會發出極細微的低沉的嗡鳴。不過,他端詳著自己從府中帶出來的武器,心裡想的卻是他讓人拿給季瑛的弓。
季瑛的轎子跟在那頂明黃色的轎後,和相府的轎子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及到眾人行到山頂,便又是冗長的一段祭禮。但帝王祭拜天地,並不需要百官參與,只需要眾人在外面恭敬地下拜。楚懷存只是略一行禮,便轉身在一旁如世外謫仙般站著,身上一襲鮮亮的白衣,倒把中間那個站著一身明黃的老人的氣質壓了下去。
楚相就這樣毫不掩飾地表露出了對皇室的輕視,他慢慢地巡視了一遍周圍,竟沒有什麼人敢抬起頭看他。這些恭敬地垂著頭的臣子,其實並不知道楚懷存的逾越。
秦桑芷和他那一班附庸最近偃旗息鼓,大概是有求於他,秦桑芷也往外遞了消息,對他狂風暴雨般痛罵的文章停了大半,這倒是意外之喜。
比起朝中肱骨之臣,季瑛反而跪在較為外圍的地方。他面色平靜,連頭也不抬,一頭漆黑的長髮一動不動地披在背上。楚懷存的目光在他身上頓了頓,覺得很扎眼,卻還是沒法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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