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眼前的這位老人也很難意識到,自己在驟病時放的那一點權對季瑛來說意味著什麼。他最有把握的就是,東宮中的巫蠱厭勝無論如何都不會和這個人扯上關係,他不可能有接近的機會,何況宮裡星台的天象確鑿無疑,做不得假。
「罷了,」
陛下揮了揮手,讓季瑛退下,「……若是遇到七皇子,便讓他多來幾趟宮裡。」
作為一個明智的帝王,他此時應該好好審視一下後繼者,早些安排好身後事。但巫蠱之事一出,父子間再無信任可言,他下意識要規避掉這一點,而是要聽些千秋百代萬萬歲的假話。季瑛悄無聲息地離開,他的頭髮上又一次毫無例外地染上了宮廷中香爐的味道,那是帶著腥甜的龍涎香。
如今陛下毫無疑問意識到,自己最能夠信任的人,其實是季瑛。
畢竟,季瑛的忠誠源於他被敲碎的骨頭,源於訓狗一般殘酷的對待和暗無天日的折磨。這才是對一個掌權者來說值得放心的一條走狗。
季瑛無聲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當然做不到諸如去東宮偷偷埋下一堆巫蠱之物的事情,這件事多少還是要歸咎於東宮曾經的主人,要怪現在的這個也行,誰讓他不好好重新開墾一遍後花園。
不過,他想,假如陛下殿中燃著的一味香料被換成相似的其他原料,隨著香一點一點燒盡,慢性的毒幽微地瀰漫開來,小劑量地流入他的身體裡,只能像是蛀蟲一樣慢慢地進行腐蝕,恐怕他未必察覺得到。而事實證明,
巫蠱事件的那段時間就是這樣,陛下對此毫無所覺。
——就像是木頭雕刻出來的人形。
*
楚懷存在打量他的劍。
這柄劍又薄又亮,就像是第一天到他手上那樣。實際上他也沒有為此特意保養,但經常出刃的劍大概就是這副模樣。方先生在旁邊鎮定自若地捋了捋鬍子,而梁客春困惑地瞪著他們兩個人,似乎對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缺乏理解能力。
「楚相是說……」他一緊張就又開始磕磕巴巴,「您、您打算親自動手,而不是交給其他的人來做。而方先生也打算跟著去?雖然這是我出的主意,但我的預想是一個武藝高強的暗衛,還有一個、一個宮裡的線人。」
「我比較熟悉路線。」方先生笑眯眯地說,雖然他實際上從來沒有進過皇宮。
「梁公子,」楚懷存也平心靜氣地說,「我的劍法其實也不錯。」
問題顯然不在這裡,但具體的問題仿佛不該從他翕動的嘴唇中發出模糊的顫音,梁客春掙扎了一下,隨後意識到面前的任何一個人都並非自己所能動搖。他畢竟經歷過許多事,很快地也冷靜下來,只是仍舊心有餘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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