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笑眯眯地撣盡身上殘留的粉末,空氣中留有一股奇異的甜膩,而楚懷存此時帶上了一頂斗笠,斗笠垂下來的粗糙的紗遮住了他的面容,在屏住呼吸的短暫時間內,隧道深處的侍衛一個個莫名其妙地倒下。稍微慢一點的便被楚相解決。
方先生還在外面善後,楚懷存推開最後的石門,目睹到了其中的景況。
也就是季瑛常常見到的畫面。
石門堅固而沉默,被推開時發出的聲音只是輕微而沉重的摩擦聲,但這足夠讓其中關押的人抬起眼睛——嚴格來說,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抬起眼睛。雖然他們不至於像是詔獄中關押的人那般像畜生一樣關押在一起,但殘酷的刑法已經在他們身上留下了一部分不可磨滅的傷痕。
因為他們是最有可能知道詔書秘密的人。皇帝迫切地想要從他們的口中逼問出先帝最後留下的那封詔書的下落,運用的手段畢竟過激。
他們中為首的人抬起眼睛。人們下意識望向他,即使他因為失去的半邊腿只能癱倒在地上,楚懷存還必須忽視他左眼的空洞。外面的隧道說不出有什麼新鮮空氣,但是細微的風還是灌進了內室,他抬起還能看見的那隻眼睛,看向了來人,眼中帶著沉重的疲憊。
「又是……」
隨後對方遲鈍地愣了愣。他發現面前站著的並不是熟悉的宦官和那身覆蓋著層層血腥意味的黃袍,而是一個奇怪的陌生人,斗笠遮住了他的眼睛,但他手中卻拿著一柄劍。
「藺伯,」楚懷存輕聲說。
他是季瑛父親的弟弟,季瑛的父親早已經死了,但這位同樣是族裡德高望重的人物,相比於父親的格外嚴苛,他是那種對所有小輩都很友善的長者,尤其喜歡和年輕人一起喝酒。他的目光落在楚懷存的劍上,接著便流露出了悟的神情。
「你是——」他慢慢說,「楚懷存?」
對關押在這裡的人而言,只有極少的機會得知外面的事。但他們都沒有忘記那位陛下因為這個名字而氣急敗壞的模樣。季瑛沒有什麼機會和他們交換情報,只有他們在很久以前制定好的一套交流的手勢,沒有複雜到能夠傳遞出更為詳盡的介紹。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季瑛無聲地告訴他們:「時候要到來了。」
「是我,」楚懷存簡明扼要地說,「我來帶你們出去——我沒辦法在現在解釋太多,但請您務必相信。」
他們當然沒有時間說更多的話。
但他們枯槁的、荒敗的目光又閃爍出一點他們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會流露出的神情。這副神情在方先生進來時差點被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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