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清楚,楚懷存如今確實不是能夠抽開身好好養傷的時候, 殿中那一夜幾近於宮變,既然他如今已經名正言順, 那麼各方勢力的平衡,來拜訪的源源不斷的臣子的安撫,以及老皇帝留下的那幾個兒子的處境, 都是刻不容緩需要解決的問題。
楚懷存一邊鎮定自若地胡說,一邊儘量顯得誠懇地望向季瑛的眼睛。他這回的眼眸終於不像是常年凍住的冰雪了,反而像是春日初化開的一點湖水,清冷卻溫柔。季瑛晃了晃神, 不得不逼迫自己無動於衷,他顯然和方先生站在了同一戰線,而且已經開始為新帝綢繆謀劃。
「你可以。」他說,「我會替你攔一部分人,這些事情這幾天都交給我辦。」
「然後季大人會在新朝開始時就留下僭越的名聲,」
楚懷存一針見血地指出,「若是平時的你,絕對不會覺得在宮變之後替新帝攔住所有覲見的人,並且在明面上獨攬大權是一個好主意。養好傷後我得想辦法處理數百本參你的摺子——淵雅,你這是關心則亂。」
從季瑛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並不是沒有預見到這種情況。
但事情總有優先級。
方先生總說他和他師父如出一轍地固執,但看看季瑛的眼睛,就知道真正固執的可能另有其人。楚懷存這樣想著,覺得心中反而安定。季瑛溫熱的指節和他的手指糾纏在一起,從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一點點順著手心傳遞過來,緩緩地蔓延到心臟。這並不是意外的事情,他擔心淵雅,對方也同樣毫無保留地擔心他,就算放在很久以前也沒有什麼不同。
只不過,他雖然處於弱勢,卻或許可以利用一下目前的境況。
「淵雅,」
楚懷存的聲音忽然低下來,低低地悶哼了一聲。他垂著眼睫,克制地暴露出一點難受,連手指也微微攏緊,「我的確……不太適應被傷勢控制的感覺。」
新帝這般作態,方先生十分自覺地明白自己該離開了。
季瑛當然聽到了腳步聲,但他此時也顧不上在意這個,只是急切地將身子湊過去,扶住楚懷存搖搖欲墜的肩膀,對方如水墨般的長髮就這麼淋淋漓漓地順勢灑落,細細地投下陰影,在兩人之間留下一片曖昧的陰影。季瑛顧不上那麼多,想要看楚懷存面色,便伸手去拂起他的頭髮。
「別動。」楚懷存低聲打斷。
季瑛於是就不敢再動。他擔心自己的動作牽動了楚懷存的傷勢,在陰影中,他也看不清楚懷存具體神色,只聽見他又說,「當然了,不是很嚴重,但我現在確實有一點疼。我知道一個止痛的法子,據說是很有用的,不知淵雅願不願意為我試一試?」
「當然,我……」
他話還沒說完,唇舌便被楚懷存封住。
季瑛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楚懷存說的是他那一次——那時候他被領到方先生面前解毒,毒性反噬得實在兇險,以至於他失了理智,卻沒有被楚懷存推開。楚相接受了他的親吻,冰冷而淺淡的氣息籠罩著他,他咬破了對方的嘴唇,奇蹟般地覺得不那麼痛了。
當時他們的交際堪稱寥寥無幾,事後他們心照不宣地不再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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