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卡戎帶著那本書又單獨出了一趟門。他承諾在晚飯前回來,而人類並未提出反對意見。他不能再用自己的意志去壓制對方的意志了。他應該相信對方,直到卡戎願意說明情況,何況他們還在小心地彼此試探——儘管如此,游吝的腦海中,自私的、充滿獨占欲的念頭仍舊骨碌作響。
他是否真的有做出選擇的餘地?
人類伸手按下了桌面燈的開關,喀噠一聲,四周陷入黑暗與寂靜之中。
在黑暗中他感到安心,同時又為這個念頭而愧疚。他摸黑在冰冷的金屬檯面上一寸寸摸索著,牆面上的熱兵器靜默著,像一片黑洞洞的眼睛。他最先摸到了匕首。
僅僅是手握武器,就認為自己能夠保護別人,完全是愚者的行徑。但他還是在黑暗中嫻熟地拆開了匕首的刀鞘,皮革的味道混雜著金屬,殘留在他的指尖。他的手指划過刀刃,一陣刺痛,手套被劃破,血珠滾落下來,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
游吝的瞳孔忽然神經質地微微一縮。
血源源不斷地流向指尖,掌心仿佛又被迫按在了燒紅的鋼板上。
他想讓自己把手套摘下來,但從某一刻起,漆黑的手套已經長成了他的皮膚,將其剝離,會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不行,現在卡戎不在他的身邊,他很難做到這一點。匕首被他握的更緊了,游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滿肺都是滾燙的煙塵。
「流浪者之家」並非當年的伊甸園,雨果也和他完全不同。
雨果·亞爾弗列得,這個少年算不上稱職的領袖。
儘管他像是一隻敏銳的老鼠一樣到處偷竊,但某種層面看來,他的警戒意識淡薄到幾乎不存在——比如,他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將「流浪者之家」隱匿處的信物交給了僅僅只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其中還包括臭名昭著的「幽靈」。
更加天真,更加理想主義,只會招致更慘烈的毀滅。
徽章是一個傳訊道具,它的原理類似於他手裡的雙生糖。
憑藉徽章追蹤到他們的據點,對許多人來說並不困難。
雨果本該更謹慎,因為這對他們的組織而言是一個定時炸彈。游吝想,隨後又彎起嘴角,苦笑了一下,他的瞳孔在黑暗中看不出顏色。從很早開始,他就失去了指責別人不夠謹慎的權力。人類在黑暗中凝視著桌面上的徽章,儘管他看不見,但他清楚它的位置。
抬起手腕,血順著匕首的握柄滴落在桌面上。這把匕首鋒利到能夠削斷金屬。
刀尖向下。
置身其外並不困難。游吝游離於人群之外,作為一個蒼白的影子。他漠然地抬起眼睛,看著所有的一切在眼前發生。他不再和他人打交道,也不再存有任何救贖他人或是被救贖的想法。在很長的時間裡,他是一柄染血的刀刃,一個沒有人性的幽靈,從不為人所了解的所在。
他認為這樣很好。
黑暗中,人類的嘴角抿起。
匕首在距離徽章不到一毫米的距離忽然停住。人類面無表情地把它收進刀鞘,放在桌上。但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他就像是脫力般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氣,在椅子上抱住自己的膝蓋,把自己摺疊起來,臉埋在比黑暗更黑的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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