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罢,他俯下身,以指为笔,以血代墨,笔走龙蛇。 瞬移符,顾名思义:瞬息之间,可移若干里路。 殷无涯很久没画这种符了。 他第一次画是在许多年前。 岁寒,松柏大青,腊梅大红。 他捧着陶瓷罐,登离火主峰,给师父送梅子酒、 那日,师父难得不练剑,而是立在案前画符。 他瞧着新奇,伸着脖左看右瞧。 师父摸他脑袋瓜,笑着问‘兔崽子,想不想学?’ 他惊喜点头。 师父铺开一张宣纸,大掌握小爪,抬臂转腕,蘸墨提笔。 小雪停了又落。 盘香烧到头。 ‘扭捏’的符终于成型。 殷无涯皱着脸,干巴巴问师父‘这是哪种符’、‘又有何用处。’ 岑隐道:“瞬移符,一息之间,可移若干里路。” 殷无涯问,“徒儿这张可移多远?” 岑隐道:“从戒堂到饭堂。” “那师父的多远?” “比你远百倍。” “哦。” 小孩子转转眼珠,又问:“师父画这符做什么?” “想去见一个朋友。” 老掌门眺望窗外,没头没尾道:“南境今天落了雪,比往年要冷。” “他最怕冷,可惜我的符去不了那么远。” 老掌门声音很轻,快要被风吹散。 但他的徒弟听见了。 小孩去拉师父手指,边拍胸脯边保证: “我来替师父画符,一定帮师父找到朋友。” “小崽子说大话。” 老掌门笑了下,语气悠远: “画符啊,就像炒菜,急不得躁不得,需要极佳的食材,娴熟的技艺、以及…… ……满满的诚心。” 大雪落了又停、 血渍被冻干。 殷无涯起身,掸落衣袍黄沙,指尖簇起火花,欲做法燃符。 容舟突然抬步抢上前:“师父,我跟你一起,多个人多份灵力,也多份诚心。” 小师弟哽咽:“还有我,我修为低,但我真的、真的想拉黎纤上来。” “还有我。” “我也愿意。” “……” 金焰城的长老说,“城内至宝琳琅木点燃后,可释放纯净灵火,特向归元剑派呈上。” 水云门的灵修说,‘宗内愿献出圣物瑶光水,为大旗除尘净埃。’ 伽蓝寺的佛修在诵经,不为超度,只为祈愿。 雪势转下,乌云也散了些。 天边隐约露出几颗星,有微薄的光。 大江翻涌,卷起千层浪。 腥味变得更浓。 鸾舟落水前,丘氏众长老安如磐石,众长老威风凛凛。 此刻,除却几位大乘高境者逃脱,其余人全部沦为魔物盘中餐。 魔物挥舞双臂,张开獠牙,咬断他们的肢体,咬碎他们的骨头。 鲜血喷涌,江底藻荇比桃花更红。 黎纤身体蜷缩,躲在一块废铁后面。 怀里抱着一盏小灯。 琉璃罩,燎原火。 高阶法器悬空飞行,需要大量动力供给。 所以,每座鸾舟都设有数个灵石舱 黎纤眨眨雾蓝的眸,不断摩挲怀中灯。 他准备用这颗小小火种,在鸾舟架构分解前,去制造一场爆炸。 一场足以杀死千余只魔的爆炸。 他边吐着泡泡,边推演模拟。 水流溢进灯罩,火光开始衰微。 鸾舟的螺铆松脱,各个部分解体,灵石一颗颗滚落海底。 血腥味扩散,引来了更多的魔。 在某个时间节点,三个因素达到微妙平衡,产生了最大值。 黎纤轻笑了下,而后脚下用力,离弦箭般冲了出去。 火种烧灼一颗灵石,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点点火星,万担灵石,一江洋流,互相碰撞、磋磨。 “砰!” 以江面为中心,这场爆炸绵延广阔,江水如沸,浪花喷涌。 轰鸣声若惊雷乍响,回荡在整座雪原。 震碎了峭壁的石、天边的云,惊落了百丈外梅林的飞鸟。 黎纤在点火前,已做好打算。 ——化作本体,沉入江底。 他有坚硬的鳞,江底有藻葕、淤泥,若能及时躲避,完全有命活。 他准备向下去,完全没想到有人在拉他向上。 火舌扑面的刹那,他被一面旗幡裹住了。 耳边有好多声音呼唤。 “黎纤,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黎纤,你赶快上来打我几顿出气!” ', ' ')(' “黎纤,你是英雄,以后我不拜菩萨不供道祖,只供奉你一个。” “黎纤,回家了。” 大旗浮动,每个横竖撇捺都在发光。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 星辰轮转,周而复始。 九九归一,终成正果。 旗幡旋转上升,仿佛好多只手拉着他。 穿过冰与火的两重天,他与这些‘手’打了照面。 岸边的面孔,或稚幼、或年迈,均是欣喜神态。 黎纤抖了下长睫,平静道谢。 “谢天谢地,道祖保佑。” 殷无涯几乎掉眼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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